夜间巡警

三

从半蔵门方向走来，要转向护城河畔的时候，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提醒喝醉酒而步履蹒跚的老人：“伯父，注意安全。”

她戴着针织手套的左手拎着灯笼，右手引导着老人。

被唤作伯父的老人，踏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回道：

“嗯？没事的。那么点酒怎么可能喝醉。现在是几点钟了？”

夜深了。夜色深沉，风也安静了下来。放眼看去，护城河畔的道路在三宅坂附近就暂且望到了尽头，再加上这一带被树木和连甍接栋的红砖房围成一方东京都内的小天地，寂寥万分，只有星星冷冷地泛着清澄的光。美人回头望了望，像是在寻找谁。相隔百步之远有一个黑影，踏着咚咚的脚步声缓缓地走了过来。

“哎呀，巡警先生来了哦。”

伯父回过头认出了角灯的影子，立刻语带不悦地说：“巡警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啊。”

他盯着女子的脸。一只眼睛隐在暗夜里，另一只目光锐利。女子看上去吓了一跳，说道：

“看四周十分冷清，是不是快到一点钟了？”

“嗯，大概是吧，因为连一辆人力车都见不到啊。”

“没事的吧，也不远了。”

二人一时不语，默默赶路。醉酒难行，那脚步声很快就来到近前。老人高声含笑问道：“阿香，今晚的婚礼怎么样？”

女子轻轻点头回道：“很是豪华。”

“哎，可不仅仅是豪华。你看到那婚礼作何想法？”

女子望着老人的脸问：“什么啊？”

老人像是带着嘲弄地说：“大概很羡慕吧？”

女子默不作答。因为这番冷言冷语，她看上去像是被刺痛了。

老人仿佛早已料到，接着说：

“怎样？羡慕吧。喂，阿香，你知道我带你参加今晚的婚礼的打算吗？什么是呀是的，到底是知不知道？”

女子沉默不语，低下了头。老人渐渐提高语调：

“不知道吗？大概是不知道吧。可不是为了让你熟悉婚庆礼仪，也不是为了带你吃喜筵。只是为了惹你羡慕，让你自卑自怜，看你那内心痛苦的样子啊。哈哈哈……”

女子无法面对那张口吐酒气的脸，悄悄地转过身去。老人手搭在女子肩上：

“怎么样阿香，那位新娘子美吧？到底是一生中的重要仪式。身着三件红白色嫁衣，闭月羞花般坐在那儿的样子，可是女子一生中不会有二次的隆重装扮。那个新娘子美是美，不过你跟她不相上下。那个新郎官也很出色，相比之下，那个巡警就差了一大截。试想下如果是你和巡警会怎样？大概也觉得扫兴吧。阿香啊，那天巡警来要我把你嫁给他时，我若应允了，这次就该换作旁人羡慕了。更何况那个男人是你拼了性命也要跟随的人，大概也是可喜可贺。只是啊，这浮世往往是不遂人愿的。我这么一个阻挠者，轻松地就给回绝了。那家伙该是受了很大的屈辱。他一开始就该掂量清楚，这件事儿谈不谈得成。真是，八田这家伙毫无远见。蠢货巡警！”

“哎呀，伯父……”女子声音颤抖着，生怕被身后的巡警听到，担忧地回头一看，虽是黑夜，但那映入眼帘的人，千真万确就是……“啊！”女子不禁惊愕地叫出声来。

八田巡警像被电击一般，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