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王小雨抓住了一只刺猬。她写了一张纸条，捆在刺猬身上，然后放到了隔壁的茅屋里。

老得和小来从园子里回来，睡了一会儿，就被屋里“沙啦沙啦”的声音惊醒了，他们起来一找，发现了一只刺猬，后背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是水蛇腰老得！”

老得笑了，对小来眨眨眼，小来也笑了。

炕洞里烧的柴草太多，热得很。老得一会儿踢开被子，一会儿又蒙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就干脆滚动一下身子，和小来挨到了一起。小来的身子更热，这使得老得不得不离开一些。他咕哝道：“小来呀，你到底年轻，热力四射！”

小来把手搭到了老得的腰上。老得说：“小来，你说热闹不热闹死个人了！”小来说：“热闹什么？”老得用手拍一下大腿：“我老看见小雨在眼前跳舞！”

小来笑了，露出了很白的牙齿。

“真的，一闭眼就是。”老得认真地说。

小来说：“睁着眼呢？”

老得翻翻眼皮：“还要睡觉呢。”

他们一块儿笑了一会儿，高兴得将身子在土炕上上上下下耸动着。老得突然问：“小来，你不是说小雨身上‘晶亮晶亮’吗？”

小来点点头。

老得接上分析：“那是一个奇怪的‘印象’。我有时也觉得有的姑娘身上是晶亮的，仔细看看吧，她们都俊！”

小来同意地说：“小雨就俊！”

老得好长时间不说话了。

小来只是细细地喘气，然后说：“你这会儿，全在想她！”

老得惊讶地盯住了他，说：“你长大了。”

小来瘦瘦的脸庞马上红起来……他伸出两手按在老得的胸脯上，将他远远地推开。

老得偏要往前凑。他搂住小来，在他耳边说：“小雨看好我了。”

小来怀疑地盯住了他的腰。

老得说：“真的。以前都怨铁头叔——他老吓唬我，说：‘小心王三江砸破你脑壳！’——我就给吓住了。现在想，”他揉了揉鼻子，“现在想，管他哩！”

小来握住老得的胳膊欣喜地说：“对，管他哩！”

他们就这样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睡着了。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那个刺猬还在屋角里爬着，老得搓揉着眼睛对小来说：“帮忙捉住它。”他说着从白木桌儿里取个纸片，在上面写了：“小雨，我和你好了。”

他和小来把缚了纸条的刺猬塞到了小雨的门缝里，然后就开始做饭吃了。

饭还是半生的时候，小雨就把门踢开了。她眯着眼睛看着老得，一只手里高高悬着那个纸片。

老得装着认真地瞅了一会儿那个纸片，嗫嚅道：“这不是我的字笔……”

“水蛇腰！死老得！”王小雨把纸条抛到他身上，又骂了几句，一甩披散的头发出门走了……

小来怅怅地盯着她的背影。

老得捡起纸片说：“你不明白她。”

吃饭的时候，老得一直没有吱声。吃完饭，他将空碗砰地抛到桌上，说：“我怕他王三江什么？我寻思好了，小雨会帮忙的……”

他说完在屋里急急地活动着，抚摸着自己的胸脯，然后到隔壁去了。

小来待在屋里，奇怪的是听不到隔壁一点声音。他心里痒痒的，便蹭到小雨窗前偷偷地望。

原来王小雨正在读一本大书，老得却翻弄着桌子上的账本。小雨抬头看看老得，没有吱一声。她读到没意思的地方，就飞快地翻动书页，老得也飞快地翻动着他的账页。王小雨换一本书，老得也换了另一本账。后来，小雨看腻了，就提起水桶走出屋子……老得冲她的背影说：“小雨呀，你很好，你是个优秀的女青年……”小雨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着，说：

“你是个‘水蛇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