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秦始皇 精彩片段:
四十六 千古一帝
汉唐两代的学者从现实立场出发,对秦始皇做出了适合时势的评价。唐代以降,及至民国,对秦始皇的评议并没有消歇,赞扬者有之,批评者也历代不乏。总之,对秦始皇的评价成了一种独有的文化现象,有正统的官方评价,也出现了民间声音。自宋代到民国,在这一跨度颇长的时间里,有关秦始皇的评价集中在哪几个方面呢?他们做出了怎样的有别于前代的评价呢?
焚书坑儒:两千年公案渐趋真实
在所有有关秦始皇的评价中,最具争议的问题是焚诗书坑术士,但是,唐代之后,“焚诗书”里的“诗书”变成了所有的书籍,“坑术士”中的“术士”演变成了儒者,变成了“焚书坑儒”。所以,焚书坑儒成为后期评议的重点之一。
第一个涉足这一热点的是南宋初年的大学者郑樵(1104—1162)。郑樵是南兴化郡莆田人(今福建莆田),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历史学家、目录学家。郑樵一生不应科举,努力著述。《通志》是其最具特色的著作,这是一部专门以研究中国古代典章制度为专题的史书。其中《校雠略》一卷中,郑樵写下了《秦不绝儒学论二篇》两篇文字。这两篇文章不长,但是,它提出了一个重大课题,即秦始皇坑杀的儒生只是“一时议论不合者”,“秦时未尝废儒”,“秦时未尝不用儒生与经学”。
郑樵的依据有六点:一是汉初大儒陆贾就是秦朝之人;二是刘邦手下另一重臣郦食其也是秦朝儒生;三是为刘邦议定朝仪的叔孙通是秦朝中央政府的“待诏博士”;四是秦二世在坑术士之后曾经召集博士三十余人商议朝政;五是叔孙通降汉王刘邦之时,手下有儒弟子百余人;六是项羽死后鲁地百姓为项羽守节,直至刘邦将项羽的人头示众,鲁地才降汉。可见,秦朝宫廷并没有废儒学,所以大秦帝国有儒生、有儒学、有儒学之风。
郑樵之论,干系甚大。他首先说明秦始皇坑儒并不是有计划地废儒学,而是“一时”冲动。秦始皇对儒家学士、儒家学说都未废止。这是对秦始皇坑儒的重要新释,也是自两汉以来对秦始皇焚诗书坑术士的一次重大翻案。
郑樵提出的另一个重大课题涉及焚诗书。
郑樵认为,刘邦进入咸阳,萧何入秦宫收秦律令图书,证明秦始皇并未焚书。世传的焚书事件,只是“一时间事耳”。所谓“一时间事耳”即是指一个短时期内发生的事,不是持续不断地焚书。而且,真正导致经书毁灭的不是秦始皇焚书,而是另外一大原因——学者穷经而经绝。“自汉已来,书籍至于今日,百不存一二,非秦人亡之也,学者自亡之耳。”(郑樵《通志》卷七十一《秦不绝儒学论二篇》,中华书局1987年版)
什么叫“学者穷经而经绝”?郑樵的意思是说,学者烦琐的注经方式导致通一经必须终其一生,而经书本身又缺乏实用,这导致了经学的衰微。
与郑樵同时代的另一个著名学者范浚(1102—1150),对秦始皇焚诗书提出了与郑樵类似的看法,他也认为诗书之亡并不是秦始皇焚书导致的。在《对秦问》中,他承认秦始皇焚过书,但是秦始皇的焚书并没有导致诗书的消亡。范浚提出了两点证据:第一,现在仍然有六经传世,难道现在看的六经不是诗书吗?所以秦始皇焚书并没有导致诗书的消亡。第二,经之所以为经,并不仅仅依靠简牍的传播方式而存在,它可以有多种传播途径。被秦始皇烧成灰者不过是些枯竹罢了,汉代不是从房屋墙壁中发现了诗书吗?因此,诗书不会因为秦始皇的焚书而消亡。
范浚的观点与郑樵不谋而合:秦始皇确有焚书之举,然而对书籍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后人夸张得那么严重。但是,范浚与郑樵两个人论证的目的不尽相同,郑樵意欲为秦始皇焚书翻案,范浚则想说明秦始皇通过焚书的办法来控制天下言论是不可行的,焚书最终导致了焚国(其焚诗书,非焚诗书也,焚其国也。……吾今乃知天下之不可愚,又知诗书之不为秦焚亡矣。《香溪集》卷五《对秦问》,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
范浚的观点在历史上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因为他想证明的“焚书亡国论”与以前的对秦始皇的批判并没有多大分别,只不过借用了另外的一种论证方式而已。与之相比,郑樵石破天惊、标新立异的观点确实令人耳目一新,但也因此引发了后人的激烈争论。
明人孙承恩率先发难,针对郑樵的看法,他专门撰写了《秦儒》一文,痛斥郑樵之言是“不深考而妄为议论”。孙承恩为什么这样说呢?
首先,陆贾、郦食其虽然是秦儒,但是他们却没有被朝廷重用。叔孙通“待诏数年,兽畜而已”。如果非要对天下儒生斩尽杀绝才算废儒,岂不是太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