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中国 精彩片段:
第四章 文化大革命
22、在“文化大革命”中成长
《革命之子》一书实际上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描写“我”在“文化大革命”中长大成人的亲身经历;第二部分讲了一个扣人心弦、结局圆满的爱情故事;第三部分是对中国人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与过去诀别的辛辣分析。所有这三部分都值得一读。
梁恒1954年出生时,中国共产党已经成功统一中国,制止了通货膨胀,并且开始搞苏联式的工业化和重新组织农民。原来的私有土地都合并成高效率的大片农田,归村里的生产小队使用。为改造土地和人民,共产党发明了群众运动,动员6亿中国人抗涝抗旱,反对地主、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以及所有可能会阻碍中国进步的邪恶旧势力。这些群众运动可谓硕果累累。在朝鲜,中国的参战迫使美国人停战。毛及其同事的共同努力,改变了世界局势。
梁恒最先学会说的是爸爸、妈妈、奶奶和毛主席。3岁时,他被送人讨厌的日托幼儿园。有一次,他爬出幼儿园的小床,跑回家去找奶奶。结果,他受到处罚,因为他不是“毛主席的好孩子”。他父亲是长沙(湖南日报》记者,母亲是公安局的工作人员,两人都是虔诚的积极分子,并且梦想“有朝一日会被共产党认为足够纯洁、忠诚,可以吸收他们人党”。但他们一直没有如愿以偿。
在“双百”运动中,党鼓励他的母亲发表批评意见。她最后遵命给上司提了一点温和的批评意见。但1957年突然开始了反右运动,她所在的公安局也必须揪出一定数量的右派分子。结果,她被打成右派,受到批判,遭到贬默,被判有罪,开除公职,停发工资,然后又被送到农村劳动改造。“当时没有上诉法庭,我那忠厚老实的母亲就这样去农村当了农民。”
这一可怕的事件,使梁恒陷人了意识形态上的政治斗争,并受到压制和不公正的待遇。他的父母是经朋友介绍结婚的,都一心扑在革命上,很少有时间呆在一起。“父亲全身心地相信党,相信党永远不会犯错误。”为使孩子不背负右派的污名,他痛斥妻子,和她离了婚。梁的母亲感到极为羞愧,她的哥哥对此提出不同意见,结果也被打成右派。梁恒恨母亲,因为她毁了他们一家。在小学里,他也受到骚扰和排斥。
梁的成长分为红卫兵、农民和工厂工人三个阶段。1966年他12岁时,毛主席发动了“文化大革命”。同年7月,毛畅游长江;8月,写下《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梁恒参加了批判老师的运动。但是后来,他的父亲因有一个兄弟在台湾,也被打成右派,并受到批判。一个工作组要梁恒谴责父亲;父亲也劝他这样做。在批斗大会上,这些“恶棍”都被揪出来示众,并遭到毒打。这些反对宫僚和知识分子的恐怖行为,是在人们的巨大热情、对道德胜利的狂喜和对毛崇拜的气氛下进行的。小梁恒戴上红卫兵袖章,和伙伴们一起长征240英里,到了井冈山,那是毛在1928年开始造反的地方。这些成群结队进行长征的年轻人,都狂热地献身于伟大的革命事业。尽管严重腹泻使他们筋疲力尽,他们还是冒着雨雪,攀上井冈山的顶峰。数以千计的人汇集到这一圣地,但最后不得不撤离,以免一死。就在梁和他的伙伴坐上军用卡车撤走后,许多留在山上的人死于脑膜炎。
1966年到1967年间,梁恒到了北京和广州。他同数以10万计的年轻人一起,免费乘坐火车到祖国各地考察。在北京,他这个13岁的红卫兵,负责看守著名钢琴家刘诗昆。这位钢琴家曾在莫斯科获过奖,真是大逆不道,因此要受到批判。
“我感到很自豪……。我双手叉腰站着,严厉看管着他,……刘诗昆抬起头来……,我马上喝斥道:‘不许动!’他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过一会儿,他舔了舔嘴唇,轻轻地说:‘请给我一点水,我口渴。’
“我茫然不知所措。革命者不该拿水给敌人喝,可就在几码远的地方便放着水壶,里面有水。如果被人发觉了怎么办?……我匆匆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在他喝水的时候,我厉声对他说:‘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下次我就什么都不给你了’。”
1967年5月1日,梁恒和伙伴们一起去颐和园,可那时毛主席已经离开了。“留在那里的只有那些有幸靠近毛主席,同毛握过手的人……。这些被毛主席握过手的人当时成了人们的兴奋点,所有人都伸出双臂向他们涌去,希望毛主席神圣的一触能转移到自己身上……希望能同和我们的大救星握过手的人握手……最后,有些人所握的手已不是原来毛主席握过的手,而是顺次往下转移已达100次的一握。”
在长沙,红卫兵各派于1967年年中开始使用武器打派仗,导致街头内战。由于他们并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武器,甚至打死了同派的人,同年9月,毛主席不得不动用军队制止派仗,没收红卫兵的枪支。到1968年初,梁恒的两个姐姐都已报名下乡帮助农民。同时,他父亲被送到军营参加一个军管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梁那时只有14岁,却必须一人靠父亲的一小部分工资独立生活。他与其他男孩子一起结成团伙。他们学会了打架、喝酒、偷窃,并与流氓阿飞为伍,勉强糊口度日。梁还学会了从不对思想问题表态。现在,他也知道该如何独立生活和照料自己。
1969年他15岁时,父亲平反“解放”,并到农村当了农民。父子俩放弃城市户口,经过两天的行程,一起来到一个偏僻乡村的生产队。梁在那里学种地。乡村的贫穷使他惊愕。他落户在一家姓郭的农民家,那家农民夫妇只有一条好裤子,谁上街谁穿;他们经常吃的是政府发给他们当猪饲料的谷糠。“每次老郭送猪到集上去卖以前,都让猪撑饱潜水,然后用布把猪的肛门堵上,以免失去宝贵的重量。”在这个落后的村庄里,“只有不到1/3的人到过(4英里外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