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两千年·中国企业公元前7世纪——1869年 精彩片段:
第三部 1368年(明)-1867年(清):超稳定的夕阳期
第十八章 被鸦片击溃的帝国
在英国的武力面前,满清王朝的权威倒下成为碎片;天朝永恒的迷信破碎了;与文明世界隔绝的野蛮和密封被侵犯了,而开放则达成了。
——卡尔·马克思,1853年
正当雷履泰在北方空拳打出一片“票号江山”的时候,在炎热的广东,一个比他年长一岁、尖脸瘦小的南方商人正让自己的财富象泡沫一样的急速膨胀。
这位名叫伍秉鉴(1769—1843年,又叫伍浩官)的人,是当时极少数在世界贸易舞台上拥有声望的中国商人,他的个人财富超过任何一个晋商或徽商家族,是帝国当之无愧的首富。一位在广州居住了20多年的美国商人亨特,在《广州番鬼录》一书中说:“伍浩官究竟有多少钱,是大家常常辩论的题目。1834年,有一次,浩官对他的各种田产、房屋、店铺、银号及运往英美的货物等财产估计了一下,共约2600万银元。”在西方人的眼中,伍氏就是当时世界上的首富,2001年,美国《亚洲华尔街日报》评选一千年以来世界上最富有的50个人,伍秉鉴与成吉思汗、忽必烈、和坤、刘瑾、伍秉鉴和宋子文等六个中国人入选,伍是惟一的商人。
伍家并非老字号的十三行世家,他的父亲伍国莹曾是潘启家族同文行的帐房先生,后来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扶持下自立门户,自创怡和行,伍秉鉴在32岁时继承父业,历二十余年,终于超越同文行成为行商的领袖——“商总”。
伍秉鉴的成功主要得益于二,一是诚实谦顺、敢于吃亏的经商个性,二是与英美外资公司的、超乎想象的密切关系。
流传至今的伍秉鉴故事,大多与“吃亏”有关。1805年,一家外国商号按照约定运到广州一批棉花,货到港后发现是陈货,行商们都不肯碰,然而伍秉鉴却收购了这批棉花,也因此亏了1万多元,他对外商只说了一句话:“以后要多加小心”。还有一次,一位欠了伍秉鉴7.2万元的波士顿商人,因为经营不善无力偿还债务,欠款在身,离家多年却不能回国,伍秉鉴撕掉了借据,让他放心地回去。这些“小故事”让西方人印象深刻,在他们的很多来往信函中,都称伍秉鉴“在诚实和博爱方面享有无可指摘的盛名”,被看做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赖的商业伙伴。当时,行商与外商的交易虽然数额巨大,但双方的贸易经营全凭口头约定,从不用书面契约,人格信用自然成了做生意最重要的前提。
伍秉鉴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交情延及父辈,双方都在长期贸易中获得了最大利益。东印公司的大班在每年结束广州的交易前往澳门暂住时,总是将库款交给伍秉鉴经营,公司有时资金周转不灵,还向伍家借贷。而伍氏在经营上的才干也让洋人非常钦佩,有记载说,某次,双方要盘点一笔百余万元的期票利息,英商先是计算清楚了,然后到伍家对账,伍秉鉴根据核对出来的数据,当场就算出了兑付利息,竟与英商的数目不差分毫,这让对方极为惊讶和折服。外商们都把精明而大度的伍秉鉴看成最可靠的贸易对手,尽管伍家的怡和行收费较高,但仍乐意与他交易。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英国东印公司在对华贸易中赚得钵满盆满,引起了英国自由商人以及其他国家的不满,垄断地位被打破似乎已是时间问题,伍秉鉴似乎预感到了这一很可能出现的变化。因此,他在新崛起的、年轻的英美商人身上大力投资。
威廉·查顿是东印公司的一位随船医生,后来独立门户创办洋行,伍秉鉴与之合作,查顿在广州注册的洋行名称就是貌似与怡和行“一胞双胎”的怡和洋行。1833年,英国的国际贸易政策终于发生重大变化,国会剥夺了东印公司对中国茶叶贸易的垄断权,此后,东印公司逐渐退出对华贸易。在伍秉鉴的扶持下,怡和洋行迅速做大,很快占有了广州对外贸易总额的三分之一。在广东商界,查顿有“铁头老鼠”的浑号。
伍秉鉴扶持的另外两家洋行,一是英资的宝顺洋行,它是东印公司的一家关联企业,东印公司退出后,它继承了与怡和行的大部分业务关系,其核心合伙人是托马斯·颠地,此人个性张扬,桀骜不驯。还有就是美资的旗昌洋行,伍秉鉴与它的关系尤为密切。
旗昌的创办人是罗密欧·罗素,1818年创办于广州,它一开始很不起眼,“只是一家聊有薄资的代理行,靠替大老板打杂、跑腿起家。”1830年,来自波士顿的两个年轻水手、约翰·福布斯和罗伯特·福布斯兄弟加入了旗昌,其中的约翰·福布斯当时只有16岁,聪明伶俐,深得伍秉鉴喜欢,便收他为义子,怡和行为旗昌的所有业务做担保,旗昌很快风生水起,据一些史料的记载,伍家在这家洋行中拥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1837年,福布斯兄弟分道扬镳,罗伯特·福布斯继续留在广州,约翰·福布斯则回到美国,他把在中国赚到的钱全部投资于铁路,成为北美地区最大的铁路承建商,福布斯家族也一跃为美国最显赫的商业世家之一,2004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候选人约翰·福布斯·克里就是约翰·福布斯的曾外孙。
自1833年英国东印公司淡出中国之后,怡和洋行、宝顺洋行和旗昌洋行成为势力最强、控制对华贸易的三大外资企业,而伍秉鉴与它们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渊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