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的天性 精彩片段:
第二章 遗传
在我们居住的这个行星上,有机体的差异是巨大而惊人的。自从1758年卡罗勒斯·林奈进行正式分类以来,动物学家已分出约一百万种动物,并给了每种动物一个科学名称。这样,就使这些动物在技术杂志上有了那么几段描述,在世界上这个或那个博物馆的架子上占有了小小的空间.但是,尽管作了如此巨大的努力,发现的过程却才刚刚开始。1976年,在夏威夷附近捕获到一条尚不为人所知的巨鲨,长14英尺,重达1,600磅。当时,它正想吞食一艘美国军舰的铁锚。大约与此同时,昆虫学家在新西兰发现了一种新属种的寄生蝇,大小和大红蜘蛛差不多,完全生活在当地的蝙蝠窝里。每年,博物馆的管理人员总要从在世界各地的考查中采集到的昆虫、桡足类动物、线虫、棘皮动物、鳃曳虫、烛线纲的节肢动物,超鞭目的鞭毛虫等等生物中,分出数以千计的新种来。根据对选定区域的大量考查,估计动物属种的总数在300万到1000万种之间。正如博物学家霍华德·埃文斯的最新著作的标题所表明的那样,生物学就是对“一个人们仍知之甚少的行星上的”生命所进行的研究。
这些动物有许多是高度社会性的。其中,最高级的就构成了我所说的动物的社会进化中的三个顶峰,即:(1)珊瑚虫、苔藓虫和其他群落性的无脊椎动物,(2)包括蚂蚁、黄蜂、蜜蜂、白蚁等在内的社会性昆虫;(3)社会性的鱼类、鸟类及哺乳动物。这三种群居性动物属于社会生物学新学科的主要对象。社会生物学的定义就是对包括人在内的各种有机体的各种社会行为的生物学基础所进行的系统研究。这一学科可以追溯到很远,它的许多资料和某些最重要的观点都来自生态行为学,这是一门在自然条件下对全部有机体的行为模式进行研究的科学;其先驱是朱利安·赫胥黎、卡尔·冯·弗里希、康拉德·洛伦茨、尼古拉斯·廷伯根等人。现在,从事这一科学的已有一大批敢于创新的、富有成果的新一代研究者,生态行为学目前主要关心的是每种动物行为模式的特殊性,这些模式是动物得以适应其所处环境的特殊要求的方式,以及动物本身在遗传进化中由一种模式引起另一种模式的过程.人们正逐渐把现代生态行为学和对神经系统的研究以及激素对行为的影响联系起来,研究人员已深入涉及到了发展过程,甚至过去几乎完全属于心理学领域的学习过程也涉及到了,而且,人类自身已开始被包括进需要进行最缜密研究的物种之中。生态行为学的重点仍在有机体个体和有机体的生理学方面。
与此相反,社会生物学更明显的是一门综合学科,它结合了生态行为学(全部行为类型的博物学研究)、生态学(有机体对于其环境关系的研究)和遗传学等学科,目的在于获得关于整个社会的生物特征的普遍原理。社会生物学的真正新颖之处是它的方法:从生态行为和心理学的传统模型中提取关于社会组织的重要的事实,然后在群体的水平上加以研究,并在生态学和遗传学的基础上重新组合以说明社会群体是如何通过进化来适应环境的。生态学和遗传学还只是在过去的几年中才变得那样成熟有力,才能够为这一研究提供基础。
社会生物学是一门主要以各社会性物种的比较为基础的学科。每一种生命形式都可以看成为一种进化实验,是基因和环境之间上百万年相互作用的产物,通过对许多这种实验的周密考查,我们已经开始建立和检验了关于遗传性社会进化的一般原理。现在,把这一广阔的知识应用于对人的研究,已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了。
为了把人类与一系列别的社会实验同时加以观察,社会生物学家似乎是通过望远镜的前端来观察人类的,这样就比平常看来距离要远些,规模也暂时缩小了一些。社会生物学家试图在地球上的社会性生物中为人类找到适当的位置,他们赞同卢梭的观点:“研究人们须从近处看,研究人类则必须从远处看。”
这种宏观的看法比社会科学中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确实有着某些优越之处,事实上,没有哪种理智上的缺点比藐视一切的自我放纵的人类中心主义更有害了,这使我想起罗伯特·诺齐克在赞成素食主义时所用的聪明的论证方法,他说,人觉得吃肉理所当然,因为人认为被吃的动物在感受力和智力上都远远低于人,无法与人比拟,那么,如果一种比人类优越的物种果真有朝一日从外星来到地球,也运用同样的标准,那他们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拿我们佐餐了。用同样的标准,这些外星人中的科学家可能会发觉地球人索然无味,智力低下,而且感情迟钝,社会组织也是别的行星上司空见惯的形式,使我们沮丧的是,他们可能对蚂蚁大感兴趣,因为这些小东西具有决定性别的单倍二倍体及奇怪的雌雄等级制度。同银河系相比较,这才是地球上新奇的东西。可以想象,他们会在日志上这样记录:“科学的突破!我们终于在1至10毫米大小的范围内发现了单倍二倍体的社会性有机体。”接着,这些来客可能采取最后的无理行动:为了证明他们确末低估我们,他们将在实验室里仿造人,象化学家为了测定某种有疑问的有机化合物的结构特点,需要用更简单的成分来合成这种有机化合物一样,这些外星生物学家也需要合成那么一两个类人动物。
这种科幻小说式的情节对于人的定义是有启发意义的。近来,计算机科学家们基于人工智能设计方面取得的重大进展而提出人受到了如下的考验:举止象人者即是人。因为人类行为的进化途径并非全部都同样可以通行,所以人类行为可以加以比较准确的定义。进化并没有使文化成为万能。在许多更为传统的理论家,以及相当一部分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中,存在一种错误的概念,认为社会行为可被赋予任何一种形式。极端环境决定论者从人类是其自身文化的产物这一前提出发,认为“文化造就了人”。这个公式还可以是“创造文化即创造人”。他们的理论只对了一半,其实每个人的行为都是由于其环境、尤其是文化环境和影响社会行为的基因两者之间的相巨作用造成的。虽然世界上数以百计的文化对我们这些生活在其中的人来说,似乎千差万别,但是,人类社会行为的各种形式只构成了地球上社会性物种已实现的组织形式中的很小一部分,而比起借助社会生物学理论所能想象出来的各种组织形式来说,那就更少了。
问题的关键已不在于人类社会行为是否由遗传决定,而在于遗传决定的程度到底有多大,遗传作用的大量证据比大多数人、甚至比遗传学家所能想象的还要详尽,还要有说服力,我还可以进一步说:遗传起着决定性作用。
说到这里,有必要给那些由遗传所决定的特征下个确切的定义。这种特征不同于别的特征,至少部分地是因为存在着一个或多个独特基因的结果,重要的是,对遗传影响的客观估计需要把同一特征的不同情况相比较。比如,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条件限制,说蓝眼睛是遗传所致就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蓝眼睛是基因和很大程度上最终使眼球虹膜着色的生理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但是,如果说蓝眼睛和棕色眼睛之间的区别完全地或部分地是源于基因的差别,则是有意义的,因为这是可加以检验并可以用遗传学规律加以解释的。然后就应该考虑更多的信息了,例如:父母、兄弟、姐妹、儿女,以及更远的亲戚,他们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再把这些资料与孟德尔遗传学中最简单的遗传模式相比较,这一遗传模式基于对细胞增殖和性繁殖的了解,认定只有两个基因在起作用,如果所考察对象的基因数与此吻合,就可用这一双基因遗传模式来解释其差异,如果不吻合,就需要采用更为复杂的模式。所考察对象的基因数越多,所采用的相互作用模式就越复杂,直到所采用的模式跟对象的基因数达到比较合理的吻合。在上面的例子中,尽管存在着复杂的变化使这些例子不如教科书上的例子那么完美,但蓝色和棕色眼睛之间的主要差别实际上是以两个基因为基础的,对一些最复杂的特征,可能有数以百计的基因在起作用,即使采用先进的数学方法,一般也只能对其影响程度作出粗略的测量。但是,如果分析得当,遗传影响的存在和大体程度还是可以确定的。
人类社会行为基本上也可以用与此相同的方法加以估计。首先,把人的社会行为和其他物种的行为相比较,然后,通过研究人种之间和人种内部的差异加以估计,但这种方法要困难得多,而且解释也是多种多样的。当我们把经过选择的主要种类的动物和人类作比较时,遗传决定论的状况表现得最为尖锐,解剖和生物化学分析揭示出、人类最亲近的进化近亲——亚洲、非洲的大猿和猴子具有某些普遍的人类特征。如:
象大部分鸟类和中南美洲的狨那样,人类的亲密的社会组合中包括10至100个成年者,而不是仅仅只有两个,也不象许多属种的鱼或昆虫那样,数以千计地形成社会组合。
雄性大于雌性,这在旧大陆的猴、猿和其他许多种哺乳动物中是很重要的特征。如果把许多种动物一齐考查,就会发现雌性和成功的雄性相配的平均数和雌雄之间体型的差异甚为相符。这一规则说明:雄性间对雌性的竞争越剧烈,体型大者的优势就越显著,体型小者的劣势也自然增大。但男人并不比女人高大许多。在这方面,人类和黑猩猩相似。把人类性别的数量差异曲线与其他哺乳动物相比较时,显示出与每一成功的男性相配的女性平均数大于1但小于3,这一推测很接近现实。我们知道,人是稍稍偏向一夫多妻制的物种。
新一代是通过长期的社会训练成长起来的。先是和母亲的亲密接触,而后是和同龄、同性别的其他孩子越来越多的接触。
社会娱乐是一项发展迅猛的活动。其特点是角色扮演、模仿攻击行为、性实践和探险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