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卡梅隆的科幻故事 精彩片段:
詹姆斯·卡梅隆对话吉尔莫·德尔·托罗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心怀梦想的电影制作人吉尔莫·德尔·托罗凭借他的双手设计出了数个美丽的、纯手工制作的虚构世界,在这些浸染着令人惊艳的蓝色和琥珀色色调的世界中,居住着外来生物、怪物和被误解的人。从他的处女作故事长片,1993年的吸血鬼寓言《魔鬼银爪》(),到他最近完成的影片,冷战时期的爱情故事《水形物语》(),德尔·托罗的创作一边从各种类型片中借艺,一边举重若轻地挑战着这些分类,却每每留下他那绝不会被错认的个人印记。他对日本动漫和日本怪兽电影的热爱成了他最有影响的科幻作品——2013年的机甲战士大战巨型怪兽的科幻大片《环太平洋》()的核心;他对大自然界中的恐怖的迷恋更是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的首部英语电影,《变种DNA》(,1997)中。
在这里,德尔·托罗与卡梅隆——这两个有着26年交情的老友——要坐下来进行一场深度谈话,详细探讨恐怖、科幻和奇幻之间的相互影响,探讨玛丽·雪莱的那部充满哲学思辨的不朽巨作《弗兰肯斯坦》和1931年据其改编的电影,以及德尔·托罗最近与UFO的一次不期而遇。
詹姆斯·卡梅隆:你是一个喜好恐怖故事的家伙,每次我俩谈论这方面的话题,你都是这么告诉我的。问题是,要说起恐怖和科幻之间的重叠区域,你认为在哪里?
吉尔莫·德尔·托罗:滋养早期年代里那些恐怖的土壤,一直是灵异方面的东西。它来自对善与恶的信仰。犹太教和基督教共有的传说里的宇宙观,魔鬼、天使和恶魔。即使你去看日本、中国等东方国家的故事——它仍然是与精神领域联系在一起的,对吧?然后西方文学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就在启蒙时代(Age of Reason)稍后一点,说来也奇怪,我认为《弗兰肯斯坦》这本书至关重要,它那时把科学作为异常事物的发动机加进了书里。我认为正是从那个时刻起,科学导致异常成为一种模式,恐怖的来源改变了。重要东西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
卡梅隆:所以,到了今天,它来自核辐射、基因工程、机器人技术——我们的怪物来自太多不同的地方。从前,我们的怪物来自民间传说、神话、恶魔和超自然的世界。那么,《弗兰肯斯坦》应该归到科幻坐标轴的哪一个点上呢?
吉尔莫:这是一个既清楚又令人困惑的问题。因为我认为《弗兰肯斯坦》这本书所拷问的一些精髓问题是与精神方面有关的,也是与存在主义有关的。这个故事中有一点弥尔顿(Miltonian)式的成分:里面的那个造物在质疑他的本性,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质问的是善与恶的问题,是存在价值的问题。但发动机是科学。
卡梅隆:没错。一种“误入歧途”的科学。
吉尔莫:是一种对科学的歪曲,也是人性中的那种极其的狂妄自大和那种不可一世的表现。我们在故事开头看到的那位船长,他的狂妄自大也与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如出一辙,他试图挑战自然秩序。后来通过那个故事,那位船长吸取了教训,终于学会了谦逊。我的确赞同你把它称为恐怖故事,因为说到底这是一个尸体复活的故事,或者不如说是里面还混杂了人类的、动物的一堆尸块——触目惊心。然而其中一直存在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问得很漂亮:在拼凑成他身体的所有部件里,是哪一部分承载了灵魂?
卡梅隆:这不就是那本书和那些电影所问的吗?
吉尔莫:没错。在那本小说里有这样一个片段……或许要算是这本书中最棒的部分之一了,那是纯粹的恐怖。因为恐怖的实质就是,本应存在的东西结果却不存在,或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结果却存在。你可以把这部恐怖经典里的其余部分都按这个标准来划分。那个片段的美就在于将维克多变得非常有象征性,非常的弗洛伊德,就在他设法激活了那个造物之后,他去睡觉了。他正在沉睡中。正如弗朗西斯科·戈雅(Francisco Goya)所说,“理性沉睡,心魔生焉”。他正在沉睡的时候,感觉有某个东西正在看他。醒来后他发现看他的正是那个造物。此刻的美就在于它的恐怖:那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结果却存在了。
卡梅隆:但存在主义问题在科幻作品中也占有非常大的比重。我们是谁?为什么是我们?意识是什么?灵魂是什么?人类本质上是什么?你同意不同意这样一种观点,就是有一个科幻作品的坐标轴,一头是毋庸置疑的科幻,中间是一个过渡地带,你可以把科幻加恐怖的作品放置在这里,然后再往另一头走,应该就是无可争议的恐怖了?
吉尔莫:我完全同意。而且在中间的混杂部分,你的作品几乎可以是无所不包的,就像《异形》(1979),它力求成为一部“鬼屋”加“怪物”的电影。
卡梅隆:它是一部科幻经典——我们在太空里,我们与全体船员乘坐一艘宇宙飞船上,在另外一个星球上——同时又是一部纯恐怖片。本我性强烈,从H.R.吉格尔的设计等一些元素看,又非常具有性心理方面的隐喻性。
吉尔莫:H.P.洛夫克拉夫特(H. P. Lovecraft)有时也尝试科幻恐怖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