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女皇 精彩片段:
第三十一章
到底是好事成双呢,还是祸不单行?接着又有人呈献一头三条腿的牛,宰相们再一次入朝称贺。王求礼皱起额头,大声启奏说:“反常的东西都算妖。出现三足牛的现象,是三公没有合适的人选,政教没有得到实行的象征。”
“王卿,你真敢谏诤!”
“直言极谏是臣的本分。”
武则天的脸庞浑如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心情顿觉沉重了,挥挥手,退了朝。这时候,武三思和张易之兄弟当权,韦安石屡次当面顶撞他们。内宫举行宴会,张易之带进巴蜀四川富商宋霸子等数人,挤在一起赌博,哗呼唏喊,嗬嗬嚷嚷。韦安石跪到武则天跟前奏道:“商贾之徒,名列贱籍,没有资格参加宫中的宴会。”
“噢……”武则天嗫嚅着嘴唇,但是没有下文。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韦安石擅自催促左右侍卫把商人赶走。活跃的气氛戛然而止,蓦地变得紧张起来,空气石块似的僵硬,人人的呼吸都艰难异样,仿佛将有暴风雨降临。让富商参加宴会,皇帝非但默认,还睁眼欣赏他们的快活情景。韦安石偏偏扫她的兴,公然进行挑战,难道会得到容忍?二张也以为武则天会发怒韦安石不死也要脱层皮,以泄积压在他们心头的怨忿。等了一气又一气,平静下来的武则天反倒好言抚慰韦安石,嘉勉他直言规谏,在座的人全都赞叹佩服。
武则天宽容到了软弱的地步,不由人感到惊讶。狄仁杰死后,武则天俨然失去了精神依托,心灰意懒,脸上露出茫然的样子,呆呆板板的,日显疲惫和苍老。二张在后宫恣意专横,开始干预政治。也许他们太幼稚,也许抱有奢望,也许忘乎所以,不知靠着皇上的宠爱而生存,该是多么的脆弱。他们不得人心,孤立无援,朝臣们很少有人同情他们,相反内心充满恶感,憎恨的眼光紧紧瞪着他们。朝纲不振,愈来愈懒散。有人企图打破这种消沉的局面,更换新鲜血液,或者改变环境,促使皇上让位给太子的内心呼唤走向公开化。后宫习艺馆的苏安恒,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斗胆上疏说:“陛下受先帝高宗的顾命托孤,又接受皇嗣旦的辞让,登上宝座,巳经二十年了。难道陛下没有听说过舜帝撩起衣裳离开帝座,以及周公旦归政于成王的故事?如今太子显已到壮年,让他即位,洽理国家,与陛下亲自主持没有什么区别。陛下年德既尊,势将厌倦皇位,政务繁重,圣心似不胜负荷,何不传位东宫,静养圣体。”
武则天阅过奏章之后,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她不想拱手让出政权,却又感到明显的压力。无风不起浪。朝臣中没有议论,宫内的宦官不会出现如此大胆的反响。常言道,当面说无是非。况且他是个半阳性人,本身够可怜的了。拿一个有缺陷的内官开刀,正好中了他们的苦肉计,说明朕不敢面对现实,小家之气。与其杀他,还不如放了他一一放长线吊大鱼。
武则天就在同明殿召见了苏安恒,并赐给酒饭,用好话慰解之后,送他回馆。习艺馆由掖庭局管辖,唐初称作内文学馆,在通晓经史的宦官中选一人当学士,助教数名,教导宫人识字、念书,学习书法、绘画和音乐等艺术。
武则天在当才人失意时,也曾进馆读过经史,学过书法。周朝如意元年,武则天把文学馆改称习艺馆,扩大了规模和教学内容,内教博士增加至八十名,官阶从九品下。朝臣们大都瞧不起内官,他们是“去势”的半拉子人,不愿意跟他们接近。
武则天反其道而行之,抬高他们的身价,受理他们的奏折,待为上卿。朝臣们都感到莫名其妙,恰似坠人了五里雾中,皇上如此开明,宽宏大度,实在少见。她到底是想通了,还是另有所图?武则天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的精细与预见性,料事如神,算计精确可靠,狂野与冷静,残酷与慈善,恢廓与严厉,轮番交替,运用自如。苏安恒蚂蚁撼大树,她一笑置之,放过了他。劝她禅让,那是异想天开,皇权在握,任何时候都不会放手。
武李二族都是她的血亲,然而一山难容二虎,为了遏止他们之间勾心斗角,出现暴乱,她早已釆取了防患措施,让他们相互结成姻亲,共裤连裆,损人即损已,还不如和平相处,长期共存。太平公主再嫁时,选择的对象便是武攸曁。太子显的长女新都郡主,下嫁给了陈王武延晖。太子显和韦妃的掌上明珠裹儿,即安乐郡主,由她直接牵线,嫁给了武三思的次子高阳王武崇训。久视元年九月八日,太子显的第七女永泰郡主仙蕙,又嫁给了武承嗣的长子魏王武延基。二者之间结成了婚姻,果然相安无事,往来也密切了。太子显和韦妃所生的长子邵王重润,从小跟永泰郡主关系好,跟武延基是同庚,都是十九岁,二人志趣相投,常常凑到一起欢饮漫谈,观赏歌舞。年轻人,血气方刚,又都是长子,更有一种优越感,也更关心朝廷的动态。酒是助兴之物,三杯话多,三杯乜眼。酒杯一端,快活是神仙。永泰郡主身怀有孕,不敢喝酒,只得以茶代酒作陪。三杯酒下肚,延基和重润的脸都给烧红了,眼睛都变得泪汪汪的放着迷迷离离的光。
“现在时兴合欢舞,”延基咂着嘴,边喝酒边吃下酒菜边说,“大哥看不看?”
“看。”
重润有了些醉意,口齿不清了。仙蕙白了丈夫一眼,制止道:“大淫亵,莫让大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