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第八天 精彩片段:
第八章 星期日 四月九日
这一天埃勒里可以安然走出他滞留奎南期间暂住的小房子了,而前一天他一步也不曾出屋。现在,站在门口凭眼四望,尽管百花还在绽放,草木依然葱绿,他却强烈地感到这其实是块死亡之地。没有人,也没有声音。他走进巷子。
他从那些公共建筑面前走过,它们似乎都成了塌陷的废墟,而那些低矮的小房子,就像简陋的、蒙尘纳垢的、早已消散了的往昔的人工筑造物。这样就挺好,他想,人们都钻回自己的洞穴里去了。这意味着他不用再跟任何人道别了(假设有人朝他举手祝福而且叨咕着“世界与你同在”——那可实在让人受不了)。不,该走了,走得越早越快越好。一个星期零一天的“脱离时间和空间”对俗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埃勒里继续在沉寂的村落里漫步,他不能遏制自己回忆起先前漫游此地的快乐、奎南人开朗的面容以及古铜色皮肤的孩子们塞给他鲜花时脸上的羞怯……这边有他渐生爱意的葱笼树冠,那边墙面上他熟悉的褐色斑点还在闪烁。他到这里仅仅一个多星期么?他觉得自己的血肉之躯似乎已经在奠基奎南的元老们幻化的滚烫沙粒中行走了很久。
他最后一次来到神圣大会堂。大钟依然垂挂原处,纹丝不动。他扫视了一眼那上面熟悉的铭文:
从大地粗糙的矿石中我的喉舌得解放
到大海上去把报时的钟声鸣响
是的,山岭围抱着奎南,连接着山谷,就像是一艘船,漂浮在砂海之上——这艘船永远静静停泊在晴朗的天空下,然而永远处于灾难迫近的裂响之中。
他应该走进圣堂么?老师不在了。为什么犹疑?即便老师就在里边:他陷在每一阵裂响和裂缝之中。也好,为什么不跟幽灵道个别呢?
埃勒里走了进去。
圣堂里似乎空无一人,尽管继承人肯定会在自己的斗室中。继承人?他已经即位了!老师死了;老师万岁。那个男孩的头脑里都想过些什么呢?他会有些什么样的感觉呢?悲痛?内疚?懊悔?恐惧?算了,随便它是什么,他都得独自担待。
穿过大厅,他在禁室门前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找老人,请求是否准许他进入。他几乎察觉到那个预言的出现,但只是几乎。他重新转向门口。背叛和亵渎的感觉依然强烈。他强迫自己去推那扇门。门没锁着(噢,规矩!噢,道德!),他走了进去。
禁室内没有丝毫改变。长明灯还在燃烧,它怎么会长明不灭呢?这里的寂静也是永恒的。灯光时明时暗,时暗时明,但是随着开门而摇曳的灯影渐渐稳定了。埃勒里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老师正与他同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精神在,肉体也在……他正在用丰润的嗓音为他祝福……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到现实(此刻,什么才是真实的?)望着那个玻璃门的老式柜橱,那本古旧的书——老师带回房中的“丢过的书”。那儿仍然摞着那两柱银币,每撮十五块卡尔逊城的钱币……总共三十块银币。老师的父亲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得到的银币成了奎南的宝藏,而对他的诅咒却被铭记下来。那个诅咒还在悄声撒谎,“在灰坛中藏匿,”长达七十年,然后释放出毁灭了他亲生儿子的狂热。
埃勒里差点儿伸手抓过那些可怕的钱币,把它们统统攘到沙漠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