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使 精彩片段:
第四部 结局
一
法官长着一头稀疏的白发,戴着一副夹鼻眼镜,嘴角上有几条深深的皱纹,样子显得既冷峻又慈祥。他不断地用自己的自来水笔敲着记录簿,警察局的这一套没完没了的官样文章似乎已经弄得他心力交瘁,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我们已经询问了某某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他恼怒地说:“我认为,你的意思是说……”
他们让D在法庭上坐在被告席。从他坐的地方,他只能看见几位出庭律师和警察。可以看见法官席下面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名书记员,这些人他过去都没有见过。当他开庭前站在法庭入口处等待传唤的时候,他看到了所有那些熟悉的面孔——穆克里先生,老贝娄斯博士,甚至卡彭特女士也出席了这次审讯。当D转身走入被告席之前,他向这些人苦笑了一下。他们对这件事一定感到惊诧不解,当然了,穆克里先生会是个例外,他对任何事都有一套理论。D觉得自己疲惫不堪,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审讯前的三十六个小时长得难忍难熬。首先是同那位精神兴奋的警官同车来伦敦,一路上这位警官喋喋不休地给他讲,他可能(或者没有可能)去阿尔伯特音乐厅看一场拳击比赛,弄得D整夜无法合眼。接着就是在伦敦警察厅的一场审讯。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种审讯犯人的方法非常有趣,同他在自己国家的监狱里受拷问(审案的人手头总有一根大棒子)的情况迥然不同。在伦敦警察厅里,审问他的三个人要么坐着要么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们对待他合情合理,其中有一个人还不时地给他端来一杯茶和一盘饼干——是那种很浓的廉价茶,饼干也太甜了一点儿。他们甚至还让他吸烟,他也把自己的纸烟拿出来请警察厅的人吸。那些人不喜欢他味道强烈的黑色烟草,但是他注意到他们把他的纸烟牌子偷偷写在一个烟盒上(他看到他们这样做觉得非常有趣),也许日后这个纸烟牌子对他们会有用处。
他们显然要把K先生暴卒的罪名加在他头上。他很想知道他们还要不要追问他的另外一些罪行——使用假护照、爱尔丝的所谓自杀等等,当然了,还有本迪池的爆炸案。“你的那支手枪呢?”他们问。这是同使馆发生的那场滑稽剧唯一有关的问题。
“我把它扔在泰晤士河里了。”他说,自己也觉得这样回答有些可笑。
他们认真地追问了一些细节,看样子很想雇用潜水员,甚至用挖泥船去打捞一番。
他说:“啊,扔在一座桥底下了……你们的桥太多了,我叫不出名字来。”
关于他同K先生一起参加世界语晚会的事,他们已经调査出来了。还有一个人出来作证说,K先生因为有人跟踪曾在街上吵吵闹闹,惹得不少行人驻足而观。这个作证的人叫豪格皮特。“追踪他的不是我,”D说,“我在世界语教学中心门前同他分手了。”
“一个叫弗尔台斯克的人看见你同一个女人……”
“我不认识什么弗尔台斯克。”
审讯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其间有人打来一次电话。一名警官手里握着电话对D说:“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向你提出的问题你并没有回答的义务?在你的辩护律师没有出庭的情况下,你有权利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我不需要辩护律师。”
“他不要辩护律师。”警官对话筒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