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11·迷梦之刀 精彩片段:
第三十七章 群鸦王子
艾杉玳锐横担在果仁的脖颈上,麦特靠着马鞍的高鞍头,皱起眉望向天空。太阳已经通过了正午的最高点,如果万宁和那些视死卫士再不回来,他的弩手们就要迎着太阳战斗了,或者更糟糕,要在黄昏作战。而最糟的是现在,黑云正在东边的山顶上聚集。强风从北方吹来,如果运气好,雨点在一两个小时之内还不会落下,但他从不记得自己的运气曾经让他免于被雨水浇透全身。他不敢等到明天,那些追杀图昂的家伙随时都有可能再嗅到卡瑞德的气味,那样他就必须在他们追上卡瑞德之前攻击他们,或者发动伏击。最好还是让他们向他发动攻击,在一个由他选定的战场上,有了罗伊戴尔的地图和万宁率领的斥候,找到这样的战场并不困难。
亚柳妲正在她那些高大的箍铁发射管旁边忙碌着,她在一个宽大的木制基座上低头察看着某样东西,缀着小珠的细辫子遮住了她的面孔。麦特希望她能像汤姆和安南太太那样,留在驮马队那里,但就连诺奥都想要留在麦特身边,只是他必须帮泽凌和爱麦瑟拉看住奥佛尔,不要让那个孩子跑过来看打仗,那个男孩无比渴望看到战争的场面,虽然那只有悲惨的死亡。当只有哈南和另外三名红手队在教唆奥佛尔的时候,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而现在,半支红手队都在教他如何使用剑或匕首,或者徒手搏斗,还向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英雄故事,他因此不断地乞求麦特带他一起去突袭霄辰人。亚柳妲也一样糟糕,任何人都能用那种引火棒点燃发射管的引信,她要做的只是将龙之卵在管子里放好,但她坚持要自己做这件事。亚柳妲是个强横的女人,而且很不高兴自己要和霄辰人合作,无论这次合作是多么短暂。她认为霄辰人只应该在龙之卵落地的地方欣赏她的杰作。莱伊纹和多蒙骑在马上,留在亚柳妲身边,一方面是为了确保她不会做任何蠢事,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麦特希望莱伊纹自己也不会做出蠢事,因为今天他们的敌人里只有一个霄辰人,莱伊纹认为自己留在这里是没问题的,而看她瞪着穆森格和其他视死卫士的样子,似乎是很想向他们证明些什么。
那三个两仪师手握缰绳,骑在马背上,也向霄辰人投去了阴森的目光。布利瑞克和芬也是这样,他们也许是在无意识地抚弄着腰间的剑柄。裘丽恩和她的两名护法肯定是在因为雪兰妮自愿跟随图昂离开而又惊又怒——两仪师的感觉通常也就是她们的护法的感觉。爱德西娜和苔丝琳和她并不一样,她们都有过被罪铐束缚的亲身经历,霄辰士兵肯定会让她们感到不安。伯萨敏和汐塔柔顺地站在两仪师附近,双手交叠在腰间,伯萨敏的浅色枣红马用鼻子轻轻拱着她的肩膀,那名深色皮肤的女子抬起手想要拍拍坐骑的脖子,却在半途中将手收了回去,恢复了谦恭的姿态。她们不能参加这次战斗,裘丽恩和爱德西娜已经清楚地告诉了她们这一点,而且她们似乎要把这两个人一直留在身边,随时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两名霄辰女子始终没有看一眼那些霄辰士兵。相对而言,伯萨敏、汐塔和莱伊纹对于穆森格率领的队伍来说,仿佛也根本不存在。该死的,现在这里充满了各种紧张的气氛,让麦特几乎以为自己的脖子又被挂在绳子上了。
果仁踏了一下蹄子,因为在原地站立了太久而感到有些不耐烦,麦特拍拍它的脖子,然后又挠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伤疤。图昂的药膏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刺激着他的皮肤,但它也很有效,他身上的新伤痕已经在发痒了。图昂,他的妻子,他结婚了。他知道这种事迟早要发生,他早就知道,但这还是……婚姻。他应该感觉到……有所不同……但他还是那个自己。他想要继续保持这种样子,也许他不想?该死的!如果图昂以为麦特·考索恩能够安定下来,会放弃赌博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那么她就要改改主意了。麦特觉得自己应该停止追逐女人,但他还是很喜欢和她们跳舞,看看她们,当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不行。该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再会这样做,他不打算变成她的傀儡。就让她和她所说的那些奉杯者、行人还有结婚就是为了侍奉帝国之类的话见鬼去吧,和他结婚又跟那个该死的帝国有什么关系?
穆森格离开身后穿戴红黑色铠甲的十名骑士和五个巨森灵,催他的黑色骟马小跑到麦特面前,麦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匹纯血马,生来就具备超凡的速度与耐力。穆森格也是一个强壮而且坚韧的男人,他的面孔饱经风霜,但依旧刚毅如同磐石,他的眼睛就如同两颗闪烁的宝石。“请原谅,君上。”他将戴着铁手套的手在胸甲上捶了一下,用悠缓的嗓音说道,“但那些人难道不应该去工作么?”他的声音比赛露西娅还要含混,几乎让麦特无法分辨。“他们已经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怀疑,他们将无法在叛军杀到以前完成这里的工事。”麦特本来还在想,这个霄辰人要过多久才会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的耐心比麦特预料得更持久了一些。
那些弩手们都摘下了没有面甲的头盔,不过都还披着胸甲,正坐在一道沿曲线延伸的长墙后面。这道墙围绕出大约三分之一个圆弧,垒成墙壁的泥土来自墙前面一道四尺深的壕沟,壕沟前面是一排斜插在土里、末端被削尖的树桩,其延伸长度还要超过壕沟。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工事的这一部分。步兵需要像熟悉武器一样熟悉铲子、锄头和斧头,其实,即使是骑兵也需要这种素质,但让骑兵相信这一点总是非常困难。步兵知道,在自己和敌人之间能有一些障碍绝不是坏事。现在,修葺工事的工具被散乱地扔在壕沟边上,一些人在玩着骰子,其他人只是在休息,甚至在打盹。士兵们不会放过任何睡觉的机会,不过,还有几个人在读书!曼德文在士兵中间走动着,用手指揉搓着他的眼罩,不时会弯下腰,同一名旗手说几句话。这支部队里只有一名枪骑兵,他站在自己的马旁,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仿佛都在告诉别人,他和这些十字弩手没有任何关系,他握在手里的并不是骑枪,而是一根长旗杆,旗杆的一半都被裹在一张皮里。
这就是麦特心中的理想地形:接近两里宽的草地上点缀着野花和一些低矮的灌木,草地东边是新修的工事,西侧尽头是高大的树林,南边是一片黑水沼泽,其中生满了橡树和一种开白花,生着许多露出地面的气根的古怪树木,西北方有一片湖泊紧贴在沼泽边,湖水南侧又是一片森林。一条小河从沼泽向南流去,在麦特的左侧转而向西,这条河并不大,但其宽度和深度让马匹必须游泳才能渡过。河对岸与矮墙的距离超过了弓箭的射程,而且麦特不需要担心敌人会从侧翼和背后对他发动攻击。
“等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希望他们停下来点数这里到底有多少穿红黑色盔甲的人。”麦特答道。不知为什么,穆森格微微哆嗦了一下。“我想让他们看见一道还没有完工的护墙和匆忙中被丢弃的工具,十万金币的赏金一定会让他们热血沸腾,我希望他们会兴奋到不假思考的程度,他们会看见我们不堪一击。我们的工事尚未完成,如果运气好,他们会径直冲过来。他们能够想得到,他们之中会有将近半数的人死在我们的弩箭之下,但这只会让活下来的人有更大的机会得到那笔金子。他们会以为我们只能进行一次齐射。”他将手掌拍在一起,果仁动了一下。“然后,陷阱就合拢了。”
“但是,君上,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弩手,我早就听说,您的麾下有三万士兵。”穆森格听到他对图昂说,他会和霄辰人作战。这个家伙在刺探情报。
“我的人没有那么多。”麦特面色一沉。他的胜利并非是毫无损失的,只不过损失不像一般的战斗那样大而已,已经有四百名弩手和将近五百骑兵躺在阿特拉的坟茔中。考虑到他获得的战果,这个损失并不算很大,但他永远都希望不会有人死在他的身边。“不过应付今天的战斗已经足够了。”
“如您所愿,君上。”穆森格的语气仿佛正在市场上讨论豆子的价格,这很奇怪,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冷血的人。“我随时准备为她而死。”无须说明“她”指的是谁。
“我猜,我也是,穆森格。”光明啊,他觉得自己这句话是认真的!是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爱她?“但最好是为她活着,不是吗?”
“你不穿上铠甲吗,君上?”
“我不打算和敌人靠近到需要用铠甲防护的距离,一位将军在拔剑的时候就必须放下他的指挥杖,变成一名普通的士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