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伊丝 精彩片段:
补篇
爱德华·波姆斯顿绅士的艳遇
爱德华绅士在罗马的那些奇异的艳遇简直是太浪漫了,无法与朱丽的爱情故事掺和在一起,否则就会损害朱丽的爱情之朴实性。在此,我只想简明扼要地引述与此相关的两三封信,以飨读者。
爱德华绅士在游历意大利时,在罗马认识了一位那不勒斯贵妇,他很快便坠入了爱河,而这位贵妇也对他爱得发狂,使她整个余生都为这个爱所累,为它所困,最后,夺去了她的生命。爱德华绅士是个性情暴烈的男人,不太会献殷勤,但为人感情热烈,多情多义,凡事既偏激又豁达,所以无论是爱还是被爱,其感情都是非常的炽热的。
这位正直的英国人的严格的原则性,让侯爵夫人甚是忧虑。她决定在自己丈夫不在时,装作是一个寡妇;这么做,对她来说非常容易,因为他们夫妇俩在罗马并无熟人,而且,侯爵先生又是在法国皇帝的军中服役。坠入情网的爱德华很快便提出结婚的要求来。侯爵夫人便以宗教信仰的不同以及其他的一些借口进行搪塞。于是,二人的关系变得既亲密又自由了。最后,爱德华终于发现侯爵夫人的丈夫并没有死,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便犯下了一个自己曾深恶痛绝的罪行,非常的气恼,便狠狠地斥责了侯爵夫人一顿,提出与她断绝关系。
侯爵夫人是一个虽然没什么原则的人,但却非常的机灵,而且又长得美貌动人,她不遗余力地想尽办法要留住爱德华,最后还真的达到了目的。他俩之间的通奸行为虽已终止,但二人依然藕断丝连,继续往来。尽管她不该爱他,但她却执著地在爱着他,她觉得,就算是无法用其他办法得到自己所爱之人,经常能见到他也算是聊胜于无。而这种无法逾越的障碍反而在刺激着双方的爱情,爱德华因为受到限制反倒更加的爱得激烈,而侯爵夫人也在挖空心思想动摇自己的情人的决心,她毕竟是个既美丽又迷人的女人。但她的一切努力全都不起作用:英国人爱德华依旧不为所动;他高尚的心灵在经受考验。他最珍爱的是美德。他可以为情人献出自己的生命,但他也会为了职责义务而牺牲情人。一旦侯爵夫人的引诱过于紧逼时,他所采取的抵御办法就是抑制住她,使她无计可施。这并不是因为我们软弱,而是因为我们不够坚定,往往为自己的感官所左右。一个人如果视罪恶比死都可怕的话,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犯罪的。
能引导别人的心灵并使之达到与自己一样的崇高境界的人,寥若晨星,但爱德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侯爵夫人一直想着战胜他,但她却不知不觉地被他给战胜了。当他满怀深情地讲述必须遵从美德的道理时,她听着听着就被感动了,还流下了眼泪;他圣洁的情怀挽救了她堕落的灵魂,使她获得了新生;一种正直与荣誉的情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使她开始喜欢上了真正的美:如果恶人能够改恶从善的话,侯爵夫人的心灵也是会发生变化的。
只有爱情能够利用这些细微的变化,使得爱情朝着高尚的方向发展。她开始怀着慷慨大度的胸怀去爱了:她的感情是炽热的,但在周围的人全都追求感官刺激的情况下,她却忘掉了自己的快乐,而一心想着要让自己的情人快乐,即使她无法与他分享这种快乐,但她至少是在想他的快乐是从她那儿得到的。她就是如此这般地从好的方面来解释自己的行动的:从她的性格和她所了解的爱德华的性格来看,都能够接受的解决办法——找寻一位合适可爱的女子以代替她。
于是,她不辞辛苦,不惜钱财,派人在整个罗马城寻找一个年轻忠厚的妓女:最后,人确实是找到了,但可没少费周折。一天晚上,在极其亲热的交谈之后,她便把这个小女子介绍给了他。“你可以自由地与她交往,”侯爵夫人叹息一声,对他说道,“让她从我所牺牲的爱情中得到好处吧,不过,你不能娶她,如果您突然心血来潮,想娶她为妻,那您就太让我寒心了。”她说完这话,就想走出房间去,但被爱德华给拦住了。“您别走,”他对她说道,“如果您把我看得如此卑鄙,竟然会在您的家中享受您所恩赐之物,那您所做出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我也就不值得您这么爱恋了。”侯爵夫人回答道:“既然您不该属于我,我就希望您不要属于任何人;既然我失去了爱的权利,那您至少该容许我把这件事处理好。您为什么要把我的一片好心当做是多此一举呢?您是不是害怕被人看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呀?”然后,她便强迫他记下那个名叫劳尔的年轻女子的地址,并要他发誓,他不得再与其他女人发生关系。他大概是被感动了,所以便照她所说的发了誓。他对她的感激之情比对她的爱更让他难以克制;这是侯爵夫人生前为他设下的最危险的陷阱。
侯爵夫人与她的情人一样,什么事情都很极端,偏激。她留劳尔一起共进晚餐,对她抚爱有加,关怀备至,好像是在竭力地表现她为爱情做出了重大的牺牲似的。爱德华深受感动,目光里,动作中,无不流露出他的激动之情。他的每一句话,无不充满着强烈的爱。劳尔长得确实美丽迷人,但他几乎没在看她。但劳尔却与他不同,她从这个真正的爱情画面中,看见了一个对她来说全新的人。
晚饭过后,侯爵夫人让劳尔先走了,她便同她的情人单独地在一起。她原以为二人单独相处会有大事发生,她这么想倒也没错,但是,她以为他会因此而屈服,那她就大错特错了;她的全部伎俩反而让道德更加占了上风,使双方更加的痛苦。《朱丽》的第四部分的末尾,圣普乐对他的朋友的坚毅的钦佩正是由那天晚上所激起的。
爱德华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但也是个普通的人。他具有完全朴实的荣誉感,毫无上流社会人士所看重的只重表面礼仪而忽视真正荣誉的那些虚伪的东西。他在侯爵夫人身边心旷神怡地相处多日之后,感到危险在日益增加,几近屈服,但突然猛省,宁失之无礼,也不辱美德,于是,他便前去看望劳尔去了。
劳尔突然见他到来,不禁浑身战栗。他发现她神情忧伤,便逗她开心,以为不用三言两语,便可让她高兴起来。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对他的爱抚不予理睬,对他送的礼物也予以拒绝,只不过脸上并未表现出鄙夷的神情来。
受到这种毫无道理的冷遇,他不光是感到扫兴,而且大为光火。对这种女子,难道还用得着像哄孩子似的去哄她不成?于是,他便毫不客气地行使起自己的权利来。劳尔又哭又喊,拼命挣扎,但却感到无反抗之力,便突然一发力,蹿到了房间的另一头,情绪甚是激动地大声冲他嚷叫道:“您除非是把我杀了,否则,只要我活着,您就甭想碰我。”她的动作、眼神和声调都在明确地显示她的决心。爱德华满脸惊愕,心情难以言表;他平静下来,拉起她的手,让她坐下,自己便坐在了她的身旁,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静静地等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劳尔也默不做声;她美目双垂,呼吸急促,酥胸起伏,很明显,她心情极其激动。爱德华最后还是先开了口,问她这么胡搅蛮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搞错了不成?”他问她道,“您并不是劳尔·达·皮沙娜?”她声音颤抖着说:“不是就好了!”爱德华冷冷一笑说:“您怎么回事么!您是不是改变行当了?”劳尔回答道:“不是的,我仍旧干老本行,一旦跳进了火坑,就甭想出得来。”他从她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中觉察到,有什么异乎寻常的情况,但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她是疯了哩。他追问道:“可爱的劳尔,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我不能碰您呀?请您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么恨我?”她更加激动地嚷嚷道:“我就是恨您。我接过的客,我根本就不爱他们,我可以忍受任何人碰我,唯独您不行。”爱德华追问道:“那是为什么呀?劳尔,您给我说说清楚,我真的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劳尔叹息一声说:“唉!您以为我自己明白呀?我所知道的只是,您将永远不能碰我……”接着,她仍旧激愤地嚷叫道:“不行,您永远也不能碰我。一想到我依偎在您的怀里,我就会觉得您是在搂着一个妓女,因此我会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