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贼 精彩片段:
恶夜/A Bad Night
曾有过那么一场小型的婚礼,引起了拉菲兹和我的觊觎。那位新娘居住在摩尔河畔一个恬静偏僻的居所,家里只有一位新寡的母亲,和一位患有哮喘病的弟弟。新郎家里相当富有,亦居住在同一个区域,两方家族都已在此片土地上生活有数代之久。这对新人收到成堆的结婚礼物,摩尔河畔的漂亮新居有好几个房间都塞满了,也因为其价值不菲,所以还请位于契皮塞的窃案保险公司办理特别的保险业务。我不知道拉菲兹从哪里得到上述这些情报,我只知道后来证实每一个讯息都很精确。老实说,原先我对这件案子并没有太大兴趣,因为拉菲兹跟我说是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案子——而他自己正是当然人选;然而在最后一刻却不得不换人接手,因为拉菲兹突然获选为板球第二联赛的英国代表队队员。
一瞬间,我看到我窃贼生涯中的良机。这么多年以后,拉菲兹终于又有在球场上为国争光的机会,他从没想到他会再度受到征召,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因为这场在欧山崔佛德的比赛,将于七月第三个礼拜四、礼拜五及礼拜六进行,但他早就安排好要在那个礼拜四晚上动手——那场婚礼即将于星期四晚上举行。拉菲兹被迫要二选一,而我有始以来第一次帮他做了决定。我告诉他,在苏瑞那次,我证明了我有能力接手他的工作,不只这样,我更对他强调我的法定权利及他的国民义务,而且看在国家及我的面子上,我恳求他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破天荒以来第一次,我说服了他。于是在比赛前夕,拉菲兹送出他的电报。而后我们匆匆赶往伊雪,查勘那条以迂回著称的路径。那就是明晚我奉命执行任务时的必经之路。那天晚上六点左右,我隔着一辆餐车的窗户接到他最后一次的指示。
“答应我,绝对不要带左轮手枪,”拉菲兹轻声交代着,“这是我的钥匙;在办公桌里你可以找到一枝自卫的棍子;如果你喜欢就随身带着——不过你拿了这玩意,我还真怕你不知道怎么用。”
“果真如此,我就上吊给你看!”我小声的回应他,“不管我做了什么,拉菲兹,我绝不会丢你的脸的;而且你会发现我做得比你想像的还好,我绝对值得你信任,你再这样不放心,我就要发脾气了。”
我真的要发火了,所以在他还迟疑着没打算进去休斯顿车站前,我就先装酷转身离开。其实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疑虑,但我自己最知道我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这么多年以来拉菲兹都错看我了,现在正是我要向他证明的时刻,他对我的应变能力和警觉性竟没有一点信心,实在令人生气。我一向对他十分忠贞,祸福与共,即使遭逢困境,我还是坚定的跟他站在一起。我算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然而拉菲兹却一直把我当傀儡般使唤。这次,我终于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人;我总算候补熬成主角,而且我希望拉菲兹能为我这次代他出征而感到欣慰。
第二天晚上,我首先从伊雪戏院拥挤的观众群中挤出来,赶紧下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个夜晚是如此沉静,阴云密布,往汉普顿街的路上——至今这个社区的建筑师仍非常以它为傲——仍是我所知道最黑暗的一条道路。前面的一里路都还是窄弄狭巷,在仲夏季节,看起来就像是落满枝叶的绿色隧道。这个时间两旁没有一丝光线透过来。很自然的,因为处在摸黑状态,我老以为自己被跟踪,因为如果我一停下脚步,我身后不远那个脚步声也就停下,但当我继续前进,它们又适时地跟上,我边走边擦拭前额的汗水,并重复做了几次实验,经过一再出现相同的结果后,我才明白原来这是我自己的脚步声的回音;而当我走出这条窄径后,果然就听不到这回声。接下来是一条笔直、毫无遮蔽的道路,我也很快由先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现在我能清楚看到前面的道路,而且知道后半段应该会平安无事地抵达,只是不保证能免掉类似的冒险经历。跨过摩尔河上的一座桥后,我正打算左转,却正面对上一位穿着胶底鞋的警察,我称呼他一声“大人”,然后继续直行数码后,才冒险弯进另一条路。
最后,我终于翻过一扇花园的边门,并绕过几个黑窗户和一片露湿的草地,这段路真是辛苦,所以当我偶然发现一张花园凉椅时真是高兴极了,它刚好隐蔽地放在一棵西洋杉树下面,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坐下来休息几分钟,并抬起双脚让它们晾干,后来干脆把鞋子脱下来,以节省时间。然而我也开始懊悔我为什么要这么卖命,为什么一定非得向那位缺席的主角证明我的价值?我其实也还有自知之明,我知道再怎样模仿,也比不上他天才的演出。最后我从裤子中掏出火柴,为自己点燃一根短短的苏利文烟,在这种时刻,拉菲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但我希望事后能告诉他,我偏偏就这样做了,而且事实上这样做让我有点又乐又怕,我甚至有点好奇,若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状况会如何?不过我越来越不耐烦这场折磨,也不打算再坐下去了,所以等我在湿草坪旁抽完我的烟,我便开始穿起鞋子,穿过碎石小径走向通往收藏室的门。此时我听到一种特别的声音,它是压抑着的喘气声,由我所在的位置上方传出来。我僵立在原地,我这种站在雾湿草坪上专注倾听的姿势,一定被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从窗户里传出一个恼怒的喊声叫住我。
“你是谁?”他气喘吁吁的问。
“一个调查员,”我回答,“保险公司派过来的。”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胡扯的答案,这是拉菲兹事前替我设想好的,用来应付突发状况,我只需像我接受训练时那样照本宣科就好。窗子里又停了许久没有动静,只是不断传出那个隐身男人怪异的喘息声。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派你来?”他的句子拖得长长的,“我们已经受到本地警方的充分保护,他们每个小时都会来巡逻一趟。”
“我知道,梅里寇特先生。”我说,“我才跟他们其中一位在转角碰面,还互道了晚安呢!”
我的心脏开始急速跃跳,我开始害怕了。
“你是从他那里听到我的姓名的吗?”我的讯问者继续追问,并伴着狐疑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