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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拉斯耸耸肩2·模棱两可_第七章 大脑停转

安·兰德
外国小说
总共10章(已完结

阿特拉斯耸耸肩2·模棱两可 精彩片段:

第七章 大脑停转

“你最近跑到哪儿去了?”艾迪·威勒斯在地下餐厅问那个工人,然后又接着说,他的笑容里已经带着恳求、抱歉,以及承认自己的绝望的神情,“哦,我知道,是我自己好几个星期都没来了。”他笑得很勉强,如同是变成残疾的小孩,试图去做一个再也不能完成的动作。“我的确来过一次,大约是两个星期前吧,可你那天晚上没在这里,我还在担心你是走掉了……这么多的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我听说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全国飘忽不定,警察因为他们擅离职守而一直在进行搜捕——人们称他们为逃亡者——但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监狱也养不起,所以——后来就谁都不管了。我听说逃亡的人们只是在四处流浪,干着零碎的杂活,有的甚至更惨——这阵子,谁又能有什么零活让他们去做呢?……我们失去的是最棒的人手,都是在公司干了二十年以上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拴在工作上呢?那些人根本就没打算过要离开——可如今,他们稍不满意就走人,不分白天还是夜晚,随时把手里的工具一扔就走了,把各种各样的烂摊子甩给了我们——那些人在过去只要是铁路有需要,就会跳下床跑着赶过来……你应该瞧瞧我们现在为填补空缺招来的那些废物。有些人心眼还算不错,却胆小怕事。剩下的都是些我都没想过还会存在的渣滓——他们把工作搞到手之后,知道一旦进来了,我们就不可能开除他们,因此就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他们根本不打算为了工资而工作,并且就没这么打算过。他们是那种喜欢现状的人——就愿意是现在这样子。你能想象得到居然还会有人喜欢这样吗?可是,就是有……你知道,我觉得我简直没法相信——看看这些日子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这些事。就这样发生了,可我不相信。我总在想,疯狂的状态指的是人分辨不出什么是现实,现在倒好,现实就是疯狂——如果我承认它是真的,我不就是精神错乱了么?……我继续去工作,不断对自己说,这里是塔格特公司。我一直在等着她——等着她回来——等着门随时被打开——哦,老天,我不该这么说!……什么?你知道?你知道她已经走了?……他们把这事当成秘密,但我想人人都知道了,只是谁都不敢去说而已。他们跟人家说她是请了假,她的职位仍然是主管业务的副总裁。我想,只有吉姆和我知道她是彻底辞职了。吉姆生怕她辞职的事一旦传开,他在华盛顿的那些朋友会为此怪罪他。地位显赫的人物如果辞职的话,对公众的信心会有灾难性的影响,吉姆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自己的家里就出了一个逃亡者……可是光这些还不算,吉姆害怕的是股东、雇员,以及和我们有生意来往的人一旦知道她走了,就会失去对塔格特公司的最后一点信心。信心!你会觉得这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他们谁都对此束手无策。但吉姆明白,我们必须得撑起一些塔格特公司曾经有过的辉煌的门面。他也清楚这最后的一点辉煌已经随她远去了……不,他们不知道她在哪里……对,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他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哦,对了,他们也一直想知道,绞尽了脑汁让我开口,但是这没用。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该去瞧一瞧坐在她位置上的那个管事的人——我们的新副总。哦,当然了,我们是有一个——也就是说,我们有,同时又没有。这就和他们现在干的事情一样——似是而非。他叫克里夫顿?洛西——是吉姆的亲信之一,四十七岁,聪明稳妥,又是吉姆的朋友。他只是临时代替她,但他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我们就都知道他是新的业务副总。他发布命令——其实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确是在下达命令,他尽力避免去做任何决定,这样就没什么事情能怪到他的头上。你看,他不是想要管理铁路,而只是为了能有一份工作。他不愿意去管火车——他是想讨好吉姆。他才不管火车是否还在运行,一心想的只是要给吉姆和华盛顿的那帮人留下个好印象。目前为止,克里夫顿?洛西先生已经陷害了两个人:一个是位年轻的第三助理,因为他没有把洛西先生从未下达的命令给传达出去——还有一个货运经理,因为他签署了一个确实是洛西先生下达的命令,只不过那位货运经理没法去证明这一点。他们两个都被联合理事会正式下令开除了……在风平浪静的时候——这种时刻从来不会超过半小时——洛西先生就会提醒我们,‘现在可不是塔格特小姐在的那个时候了。’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把我召到办公室里问——有意无意地像是在扯闲话一般——塔格特小姐过去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是怎么做的,我就会尽我所能地告诉他。我对自己说,这是塔格特公司,而且……而且我们的决定关系着几十列火车上的成千上万条性命。在风波的间隙里,洛西先生就对我变得极其无礼——因此我想他是用不着我了。他已经表明,对于一切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要改变她过去的做法,但对于要紧的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也不敢改动。唯一麻烦的是,这两者他总是不能分得很清楚……进她办公室的头一天,他告诉我说把内特·塔格特的画像挂在墙上不太好——‘内特·塔格特,’他说,‘属于黑暗的过去,属于那个自私贪婪的年代,确切来说,他算不上是我们这个现代、进步政策的标志,所以这会产生很坏的印象,让人们把我和他混为一谈。’‘不,他们不会。’我说——但我把画像从墙上摘了下来……什么?……不,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没和她联系过,一次都没有。她让我不要联系她……上个星期,我几乎想要辞职,那是因为齐克专车的事情。华盛顿的齐克?莫里森先生,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到全国做巡回演讲——由于各地的情形都很糟糕,他讲的就是这项条令,并想巩固和提高人们的信心。他提出给自己和随从配备一趟专列——要有一节卧铺车、一节会客车厢和带有酒吧和休息室的餐车。联合理事会批准他的火车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一百英里——准许令上写着,这是鉴于该旅行是非赢利的。哼,这倒不假。走这么一趟,不过是为了劝人们继续拼了命地挣出钱来养活他们这群高高在上、还有理由白吃饭的家伙们。这下好了,在克里夫顿?洛西先生命令为他的专列配上柴油发动机车的时候,麻烦就来了,我们没有机车可以给他。我们的每台机车都在用着,拉的是彗星特快和横跨全国的货车,整个系统里,连一台也腾不出来,除非是——哼,有关例外的话,我可不想跟克里夫顿?洛西先生去提。洛西先生大发雷霆,冲我们咆哮着说齐克?莫里森先生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我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最终跟他说了,我们在科罗拉多的温斯顿还有一台多余的柴油机,就停在隧道口上。你现在知道我们这些柴油机是怎么坏的,它们都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口气——这样你就明白那台多余的柴油机为什么要停在隧道了。我把这个情况向洛西先生作了解释,跟他好话坏话都说了,我告诉他,她已经严格规定,在任何时候,温斯顿车站都要有一台备用的柴油机。他要我记住他不是塔格特小姐——好像生怕我忘了似的!还说这项规定太荒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出过事,因此一两个月里温斯顿应该没问题,他不会为了某种今后会发生的理论上的灾难而去闯下齐克先生眼下就会对我们发怒的这样实实在在的大祸。好吧,齐克的专列弄到了柴油机。科罗拉多分公司的主管辞职了。洛西先生把这个差事给了他的一个朋友。我想过要辞职,我还从来没那样想辞职过。可我没有……不是,我没听到她的消息,从她走后,我就没听到过她的半点消息。你干吗总问我她的事?别想了,她是不会回来的……我不清楚我是在指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吧。我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尽量不去想以后的事。一开始,我还指望能有人救救我们,我以为这个人就是汉克·里尔登。但他妥协了。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迫使他签的字,但那一定非常可怕。大家全都这么想,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对他施加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不,谁都不清楚。他没有公开讲话,任何人都一概不见……不过,你听着,我想告诉你现在大家都在传的另一件事。你能不能靠近一点?我可不想说那么大声。他们说沃伦·伯伊勒好像很早以前就知道那项法令了,应该是几个星期或是几个月之前,因为他根据生产里尔登合金的需要,已经开始悄悄地在他的一家小型钢厂里秘密改造高炉了,那是个在缅因州沿海一带的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他做好了合金生产的一切准备,只等里尔登在那份敲诈信上面——我是说那张礼券——签字了。不过——你听着啊——在伯伊勒准备开工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工人们正在海岸边的厂里预热炉子,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谁也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是从飞机、收音机,还是某种大喇叭里传出来的,但那是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说限他们十分钟之内离开这里。他们便撤出了工厂,一路都不敢停下来——因为那个声音自称是拉各那·丹尼斯约德。半小时之后,伯伊勒的工厂被夷为平地,被毁得连一块完整的砖头都没了。他们说,这一定是从大西洋深处发射过来的远程海炮。谁都没看见丹尼斯约德的船……人们都在私下里议论此事,报纸对此只字不提。华盛顿的人说这不过是吓破了胆子的商人们在以讹传讹……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我想它应该是真的,我希望这是真的……你知道,在我十五岁的时候,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成为罪犯,根本就不能理解。现在——现在我为拉各那·丹尼斯约德轰掉那座工厂感到高兴。愿上帝保佑他,无论他是谁,在什么地方,但愿他们永远找不到他!……是啊,这就是我的感觉,那么,他们认为人应该能承受多少呢?……白天对我来说还不算太糟糕,因为我可以一直忙碌着不去想这些事,可晚上我就躲不过去了,我在床上躺着几个小时都难以入睡……是啊!你如果非要问——不错,因为我是在担心她!生怕她出什么事。伍德斯托克只是个荒无人烟的小地方,而塔格特的木屋还要沿着蜿蜒的小路向荒僻的森林里再走二十英里。现在,全国各地像伯克希尔这样荒凉的地方,晚上都会有一帮一帮的人在四处游荡,我怎么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会出什么事呢?……我知道我不该想这些,我知道她能照顾好她自己。我只是希望能有她的一点消息,希望我能到那里去,可她不让我去,我跟她说我会等的……你知道,你今晚在这里让我觉得很欣慰,和你聊聊……哪怕只是看见你在这儿,对我都是帮助。你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消失不见吧……什么?下个星期?……哦,是休假。多长时间?……一个月的假期又怎么能用钱来计算呢?……我但愿自己也能这样——自己花钱请一个月的假。可他们不让……真的吗?我太羡慕你了……几年前我还不会羡慕你,但现在——现在我就想走得远远的,现在我真的是羡慕——你在过去十二年,每年夏天都能有一个月的休假。”

道路漆黑一片,但它却通往新的方向。里尔登走出工厂,没有回家,而是向着费城的方向走去。这段距离走起来十分漫长,可是今晚,他希望像过去一个星期的每天那样,把它走完。空旷黑暗的乡间令他感到安宁,除了他身旁黑暗的树影,没有其他的东西,除了他的身体和风中摆动的树枝,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在篱笆间悠悠闪烁的萤火虫,没有一丝光亮。从工厂到城市间这两个小时的距离,便是他的休憩。

他从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费城的一所公寓。他没有给母亲和菲利普任何解释,只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可以继续在那座房子里住,伊芙小姐会负责处理他们的账单。他让他们转告莉莉安,让她回来后不要去找他。他们被吓坏了,只能呆呆地瞪着他。

他给自己的律师签了一张空白支票,对他说,“帮我办离婚,用什么样的理由和代价都可以。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收买多少他们的审判员,甚至设计圈套让的我妻子上当,你怎么干都行。但是,绝不能产生赡养费和财产分割的问题。”律师的脸上挂着心领神会和悲哀的笑容,似乎这件事他早有预料。他说,“好吧,汉克,这事没问题,不过需要些时间。”“越快越好。”

谁都没有对他在礼券上签字提出任何疑问。但他注意到了厂里的人们看他的时候带有一种好奇的审视目光,简直就如同他们想在他的身体上找到某种受过折磨的伤疤一样。

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体会到了一种均匀、宁静的黄昏时的感受,如同散布在熔化的金属表面的一层渣滓,慢慢地变硬,吞噬着它的下面最后迸发出的那一点灿烂所闪耀的白色光芒。想到那些掠夺者们将要去生产里尔登合金,他已经没有了感觉。他曾一心想要守住他的权利,自豪地成为合金独一无二的生产者,并以此来作为他对手下工人们的敬意,作为对自己和他们以诚相交的信念的敬意。这样的信念、尊敬和想法已经不复存在了。人们在生产和销售些什么,他们从哪里买到他的合金,甚至他们是否知道那曾经是他的合金,他对这些已经不再关心了。在城市的街道上,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些人影成为毫无意义的现实物体。而在乡村——黑暗洗去了人类活动的一切痕迹,剩下的只是一片他曾经能够去面对的大地——这才是真实的。

他听从巡街警察的建议,在兜里揣了一把手枪;他们警告过他,现在只要天一黑,没有一条道路是安全的。他怀着一丝抑郁,觉得有点好笑,其实这把枪应该是在工厂里,而不是在这样平和安全孤独的夜晚,才会派上用场;和那些自称为保护他的人抢走的东西相比,饥饿的流浪汉又能抢走他什么呢?

他轻快地走着,这样自在的行走让他感到很放松。他想,这段时间是他面对孤单的锻炼;他得学会在生活中不去意识到别人,这样的意识现在令他感到十分厌恶。他过去白手起家,创造了自己的财富;现在,他必须用一无所有的灵魂去重建他的生活。

他会留给自己一小段时间用来锻炼,他心想,然后他就要去索取仍然留在他心中的那一份什么都比不上的宝物,那个一直纯洁而完整的欲望:他要去见达格妮。他的心里形成了两个信条;一个是一份责任,另一个是一种激动的愿望。首先的一个是永远不让她知道他向掠夺者屈服的原因;第二个就是把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该明白,在艾利斯·威特家的走廊上就该对她说的话说出来。

在他走着的时候,只有夏夜明亮的星光能给他指引方向,不过,他认得出高速公路,还有在前方乡间十字路口处石头围墙的断垣。这道围墙已经没什么要守护的了,那里只有一片杂草,一株垂向道旁的柳树,以及远处一座残破的农舍,星光从屋顶漏了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即使是眼前的这幅景象,依然保留着价值的力量:它让他相信,很多地方还没有受到人类的侵袭。

路上突然闪出了一个人,他肯定是从柳树后出来的,但身影之快,倒像是从高速公路的中央跳了上来。里尔登的手摸向口袋里的枪,但随即便停住了:那个站在开阔地的傲然身形,那在星光灿烂的夜空衬托下的笔直肩膀,让他明白此人不是强盗。那人一开口,他便知道他不是乞丐。

“我想和你谈谈,里尔登先生。”

这声音听上去坚定而清晰,并有一种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才有的特殊礼仪。

作品简介:

《阿特拉斯耸耸肩》(Atlas Shrugged)第二部《模棱两可》(Either-Or)。

本书主题是:在人类生存中思想的作用及其必然的结果,证明了一种全新的道德哲学:理性的利己主义的道德性。

小说展示了如果人类的思想开始罢工——如果每一行业具有创造能力的人都停止工作,消失不见——世界将会是怎样的图景。引用这次罢工的发起者和领导约翰·高尔特的话说就是:“人类历史上只有一种人从未罢过工——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任一行业和阶级都曾出于需要罢过工,借此向世界提出要求,彰显其不可缺少的必要性——他们就是将这个世界扛在肩上、使其生存下去,而得到的报酬只是痛苦和折磨,却又从未抛弃过人类的那些人。不过,也该轮到他们了。让这个世界认识到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的作用以及他们一旦拒绝工作会有什么后果吧。这就是思想者的罢工。”

在兰德女士1946年6 月27 日所写的一篇《高尔特与其他人物关系》的笔记中,她简要说明了高尔特对每个人物的意义。

对达格妮———理想。是她的两个追求的答案:既是天才,也是她爱慕的人。第一个追求通过她寻找发动机发明者表现出来。第二个的表现则是通过她日益坚定的信念:自己永远不会陷入爱情……

对里尔登(R earden)———朋友。这种理解和欣赏是他一直都需要,但又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或者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他曾在周围的人,他的妻子、母亲和兄妹身上寻找)。

对弗兰西斯科·德安孔尼亚(Francisco d'A nconia)———贵族。唯一给他挑战和激励的人———几乎就是“属于他的那种”观众。生活中只要有如此的快乐和色彩就足以令人眩晕。

对丹尼斯约德(D anneskjold)———依靠。对于这个不安和鲁莽的漂泊者,他是唯一代表土地和根的人,如同拼命抵达的目标,疯狂出海远航后的港口———他唯一能够尊敬的人。

对作曲家———灵感和出色的听众。

对哲学家———他的抽象结果的具体化身。

对詹姆斯·塔格特(Jam esT aggart)———永恒的威胁,神秘的恐惧,耻辱,负罪感(他自己的罪孽)。他与高尔特并无特别的联系———但他有那种持续不断的、毫无来由的、莫名的、歇斯底里的恐惧。在他听到高尔特的讲话和初次见到高尔特后,他觉察到了这种恐惧。

对教授———他的良知、耻辱和提醒,时刻折磨他的幽灵,对他的一生说“不”的那个东西。

作者:安·兰德

标签:安·兰德阿特拉斯耸耸肩理性利己主义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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