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之犬 精彩片段:
十七
蜜月过后,露西和我回到她那栋后院有苹果树的小屋,开始崭新的婚姻生活。那时是九月,露西最忙的月份之一。当树叶颜色开始转变,天气渐有凉意,万圣节的影子已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人们便想到了魔术和化装舞会,仿佛在温暖的月份中绝不会想到这些事。
我喜欢看她工作。她的面具是用层叠法做的,将一层层纸张叠在黏土模型上,再刷上糨糊。她曾用过其他方法,例如直接购买工厂生产的纸浆混合物,也试过自行用果汁机绞碎纸张做纸浆,不过层叠法仍是她的最爱。制作好的面具,她有时会搬到户外曝晒,但更经常的做法是用电风扇吹干。等面具完全晾干后,她会用塑胶漆上色,最后表面再涂上一层亮光漆。
她除了在手工艺品市场、文艺复兴化装游会园或通过网络贩卖面具成品外,还偶尔会接到当地剧院的订单。记得有一次,她为《仲夏夜之梦》这出戏做了一个很特别的驴头面具。她设计过的面具至少有一百种,而且不断有更新的点子跑出来。她接过的特殊订单还真不少,我们住的地方离华盛顿不远,因此常有人订购政治人物的面具,尤其是在选举年的时候。有些订单更是奇怪,例如有家餐厅为了参加商展而订了一个巨大的意大利辣味香肠比萨面具,某个保护动物团体为了上街抗议而订制了一个血淋淋的牛头。当我结束一天工作回家,家里会出现何种造型奇特的新面具,这点我永远也猜不到。
有一天,大概是在我们结婚一个月后,露西戴上依照我的脸所制作的面具,站在家门口迎接我下班。这张面具做得惟妙惟肖,她确实有这种天分,能把一个人脸部的细节完全表现出来。
“嗨,”她装出粗声粗气的嗓音,“我是保罗。”
我笑了。“哇,”我说,“你做得真像,而且还很好心地把我眼睛附近的皱纹给除掉了。”
她用手上的东西拍了我一下,那是另一个面具。“别傻了,”她说,用的仍是装出来的保罗的粗嗓音,“我的脸蛋可年轻得很。”
“这是什么面具?”我说,指向她手里的那个东西。
她把这张面具举起来,是她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孔。“拿去。”她说,把那个“露西面具”递给我。“我扮演你,你来扮演我。”
我把面具戴上。“我的名字叫露西,”我说,“我的老公是个很棒很棒的男人。”
“嗨,露西,”她说,“你真是个辣妹。”
“我不会这么说的。”我马上抗议。
“是啊,不过你应该这么试试。”她挽着我的手,拉我走进客厅,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吧,”她说,“告诉我一些和你有关的事。”
“这个嘛……”我尽可能模仿露西说话的声音,但说服力并不太强。“正如你注意到的,我是一个超级辣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