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 精彩片段:
维也纳·衣柜
第三章
假如拯民和母亲的关系没有破裂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如此孤独。他或许会尽一切努力去做一个让母亲骄傲的孩子。他不会允许自己堕落,他会是人类的大多数,愉快地在他人制定的标准里过完一生;他不会允许自己心碎,不会允许自己在深夜号啕。
可是,拯民却无法原谅母亲,无法原谅她在他身上施加的一切。等她意识到拯民渐行渐远的冷漠时,才发现两人关系破碎得无法修复。她曾徒劳地让拯民回忆往昔,以此来唤醒他心中的温情。她不知道的是,拯民都记得,这也是他痛恨母亲和自己的原因——他什么都记得。
他记得自己小学放学后,就去母亲开的餐厅待着。餐馆打烊,她会骑自行车带他回家,他坐在前杠上,困在她的怀抱里。回家之后,母亲会像一个奴隶一样给他洗脚,他在一阵阵波浪一样的暖意中打瞌睡。
七岁那年,母亲带他去琴行买下了那把最昂贵的小提琴。然后骑自行车带他穿越半个城区,到了一片被银杏覆盖的居民区,敲了其中一家的门,一个威严的银发老太太开了门。
母亲到底是如何说服本市最有名的小提琴老师收拯民为徒的,他一直都不知道。潜意识里他也不愿知道,不愿猜测,只是加倍努力地练习,要把此生最杰出的成就奉献给母亲。而母亲从不缺席他的演奏——无论是在老师家上课,还是在家练习,抑或是在学校里表演。母亲总是双脚局促地放在地上,微微屈着膝盖,半眯着眼睛,仿佛在认清空气中的小字。
那是他们母子关系最为融洽的时期。“成为一个著名的小提琴家”的目标,如同藤条一样紧紧地把他们绑在一起。
母亲餐馆的生意蒸蒸日上,人手开始紧缺。某日拯民放学,看到后厨的碗橱里堆积着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盘。他立刻卷起袖子,蹲在大澡盆旁边开始洗碗,同时享受着四面八方的赞美声。
母亲进入后厨时看到的就是拯民的双手浸泡在满盆的肥皂泡里。“我的乖乖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老妈妈!”她惊叫着跑到拯民身边,把他的双手紧紧抱在胸口,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拯民羞赧地向她解释,那一天是“三八妇女节”,老师要求每个同学帮妈妈做一件事。他继续解释劳动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我的乖乖哟,我不让你劳动,你好好拉琴就是对妈妈最大的报答。”
那天之后,拯民的练习变得更为勤奋痴狂,用老师的话说,“烟火气全消”。每一次他将小提琴架在肩膀,母亲挨个亲吻他手指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的脑中,他狠狠地把手指碾在琴弦上,用疼痛把这画面驱赶出脑海。
学琴的第五年,本市的文艺团体拉到一笔赞助,计划自费租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做一场演出,作为音乐家的老师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演出?”老师问。
坐在一旁的母亲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