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生活 精彩片段:
第19章 零女士的诞生
“一个人凭良心行事的能力,取决于她在多大程度上超越了她自己社会的局限,而成为一个世界公民……最重要的素质就是要有勇气说一个‘不’字,有勇气拒不服从强权的命令,拒不服从公共舆论的命令……”
1990年初秋,我母亲由于左心功能不全而诱发急性心力衰竭,在一个夜晚的睡梦中悄然“死去”。
这个“死去”,我所以带引号,是因为那只是医生和身边的人说她去世了。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母亲的睡相格外安详,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也许她正梦见自己偶然地走在P城的一条宽展的柏油马路上。
我知道,自从母亲生病以后,由于窒息感,她格外喜欢开阔的景致,喜欢葱郁的树木和茂盛的野草,P城街道的恢宏气魄符合了她理想中街道的模样。我想象她也许在这个夜晚的睡梦中,正在用一种不再年轻了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她生活了五十余年的城市,热望地看着路边每—棵老树、一个旧式的门洞甚至倒伏路边的一块洗磨得十分光滑的石头;她细细地观望着所经之处的每一扇墙壁,探寻它被雨水和风沙冲刷出来的斑痕纹路,那细微裂碎里边仿佛都潜藏着她一逝不返的年轻时代的秘密。她的眼神如同一双手臂,爱抚地摩挲着一掠而过的街道风景,好像时光倒流了,她深陷的眼窝里散射出欣慰的光芒。
她最后的睡态,使我至今不承认她已经死去。
同时,我也开始在心里悄悄拥有了一个秘密:我母亲其实并没有离开我,她不过是因为窒息,内脏慢慢失去了活力,也许像不透风的零件那样,长了虫子,她便把她的躯体给扔掉了,转换成了一个隐形人。她不过是在和世人开玩笑。
可是,医生和我身边的人毫无幽默感,一致以为她是真的死去了,连我学院里的教授也愚蠢地信以为真,还说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把我送到了医院医治(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开头提到的那个心理医生祁骆的)。学院并以此为借口,勒令我休学。
我在心里暗暗地反复分析了这其中的原因,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关键是我至今没能说出洞穿我的左小腿的那一颗子弹的颜色,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子弹的两种颜色标志着两种不同的性质。这涉及到我的其他问题。
可是我没有找到那一颗子弹。我是很偶然撞上那一枪的。
我怎么能回答呢?
记得当时,我把这个揣测偷偷告诉了祁骆医生,结果我看见他在我的病历纸页上写:思维逻辑性障碍,象征性思维,联想过程分裂。
我把他当成朋友,可是我发现他并没有站在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