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 精彩片段:
第16节
刘慰祖背着大背包,提着袋,告别了房东,从那幢居住了近三个月的小楼里出来。
他原本决定明天上午走的,后来想想,既然心愿已定了,何不早些离去呢?多待一天多给别人一些威胁,多增一些无谓的牵挂,又是何苦呢?不如说走就走,立刻动身算了。这么一想,他就打理了行囊,往火车站去了。
去巴黎的夜车是十点半开,距离现在还有足足的两个半小时。按正常情形说,他出来得实在是太早了一点,特别是在这样没处藏没处躲的阴雨天。
其实天是在突然间变的。一整天都是干干爽爽,一直到黄昏前的一刻,才飘起牛毛细雨。
绵绵密密的雨丝,弥漫在黄昏的朦胧幽暗中,像是无边的迷雾,混沌沌的展开,挡住了远处的山,模糊了近处的花和树,惟有纳卡江的吟哦,反倒比晴天时更高朗了。
刘慰祖没有把甲克上的雨帽拉起,任凉幽幽的雨丝扑在他的头上和脸上。他的浓浓乱乱的头发已经湿透,脸上也积了雨渍。他不去理睬也不想拭抹,就在漫天细雨中走着,反而觉得这雨浇得他好舒服,舒服得就像一个罪人在接受圣水的洗礼。经过这场清洗,也许那些罪过能渐渐褪去,还他一个干净的新人来?
今天下午他见到家栋。
庄静和谭允良本来是坚决拒绝他和家栋见面的。经过王宏俊的奔走说项,传递了他“绝不透露真正身分。绝不再说任何一句挑拨离间的话。保证这是谁一的,最后一面”的保证,他们才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
是王宏俊陪他去医院的。
家栋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包着石膏的左腿被高高架起,左边的额头和左边的手臂上贴着药布。他到的时候,家栋正拿着一杯冰淇淋在吃。谭允良和庄静坐在病床前面的椅子上。见到他和王宏俊进来,家栋像往常一样的叫声:
“刘叔叔,王叔叔。”
庄静站起身,定定的,冷冷的注视了他一会,就和谭允良、王宏俊一同走出病房。
要和家栋单独会面,是他惟一的,也是坚持的要求。
“家栋……”他盯着那张额头上贴了块大药布的娃娃脸,竟有些不能自己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