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 精彩片段:
卷十六
食粪虫
我对周围的昆虫世界已经十分熟悉。我知道薄翅螳螂用来休息的每一根细枝;清楚在安静的夏季夜晚,白戚戚的意大利蟋蟀轻声细语的每一处灌木丛;还了解被披着棉口袋的手工作坊主人——黄斑蜂穿上棉外衣而折磨得化为乌有的野草;也了解那些被女裁缝——切叶蜂挖掘并利用的丁香树丛。
当我已不满足于这狭小的地域范围时,一次远行就能让我收获颇丰。我越过邻居家的围墙,在几百米开外,开始了我的旅行。我在沿途遇到了圣甲虫、天牛、埋粪虫、蜣螂、螽斯和蚱蜢;最后,我已经和它们建立了关系。如果想公布它们的发展史,也许要用人们一生的时间。我确实了解了它们很多史料,尤其是附近邻居们的情况,而得到这些,并不需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在周游世界的过程中,需要注意很多方面,这样并不是真正的“观察”。当昆虫学家旅行的时候,会收集很多各种各样的标本,这对于昆虫分类词典的编写者及标本的收藏者而言,是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快乐之事。但是搜集详细的材料,却是另一回事了。想要做好科学工作,应该静下心来慢慢研究,但有些人却一直匆忙行事。这样也好,就把那些需要足够时间去研究的工作留给有耐心有时间的人去干吧。
其实在其他国家,有种类更多、数量更多的昆虫,它们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我们最好把眼前出现的情形,和其他地方的情形作一下比较;而且最好有专业人员的配合,搞清楚气候的变化对昆虫的影响。
想到这些,我更觉得无法外出旅行是件多么遗憾的事啊!我真希望有一张《一千零一夜》里的飞毯,可以去往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这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比克萨维埃?德?麦斯特尔的轿式马车好多了!
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这得益于基督教学校的一个朋友——朱杜里安,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分会的学校里任职。这个人十分谦虚恭敬,如果得到他帮助的人说出感谢之类的词语,他就会非常愤怒。总之,他根据我从法国发过去的意图,在阿根廷用他的眼睛代替我的眼睛进行工作。他寻找目标,找到它们并进行观察,然后将观察记录和发现的新情况寄给我。我收到后,会进一步了解,然后外出寻找。最后,正是通过往来信件,让我们一起找到研究目标。
第一步的工作就算完成了,随后,在这位优秀合作伙伴的帮助下,我坐上了“飞毯”。现在,我已经置身于阿根廷共和国的潘帕斯草原,正急着开始一项工作:将法国塞里涅食粪虫和居住在另一半球上的它的同行进行对比。
最初的工作就让我精神抖擞!我最先遇到的就是米隆食粪虫。它有漂亮的外观,身体是青黑色的。雄虫的前胸向外突起,形状像尖岬角,头顶壳是又宽又平的短角,短角前端呈三齿形。雌虫的头顶壳上,只有一些纹路不太深的褶皱。雄虫和雌虫的头顶壳前端都长着一对小小的尖角,这不仅是有力的挖掘工具,也是用来解剖的手术刀。它那短粗结实的方正体形,叫人想到了一种生活在法国的橄榄树虫,那是生活在蒙彼利埃附近的稀有昆虫。
如果体形相似而又拥有相似的技能,那么就可以断定,米隆食粪虫也可以制作出与橄榄树虫制作的短粗血肠形状相似的产品。唉!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如果事情与天生的技能有关,那么使用依靠体形来判断的方法是行不通的。这种拥有方形后背、短短爪子的食粪虫,所擅长的是制作形状如同葫芦一样的产品的技术。圣甲虫也可以制造出类似的产品,但形状不够规则,体积也不够大。
这种虫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它的作品却是超凡脱俗的,这让我赞不绝口。它的作品透着天衣无缝的几何学原理:这个颈部并不是特别细长的葫芦体,体现出美学与力学的搭配。它看起来就像用印第安人的某个葫芦容器当成模板制作的,但比模板精致得多。小葫芦的瓶口是半开半闭的,瓶子的腹部雕刻着精美的格状装饰纹路。这纹路其实是虫足跗节留下的痕迹。有些人看到米隆食粪虫的这种作品,会认为它是套有细篾编织膜的水瓶。
想起工匠那不甚灵活的肩背,你更会感叹这是件多么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啊!这个事实再一次验证了一个真理:绝对不是工具造就了工匠。食粪虫类和我们人类,没有一个是这样的。指挥工匠从事制造业的,是一种比工具更出色的东西,我把它称为“本领”,也就是虫子的本能。
米隆食粪虫并不惧怕困难。甚至它会嘲讽我们的昆虫分类方法。称它为食粪虫,就说明它是粪类的好朋友。但这并不能反映它及其后代的习性。米隆食粪虫最喜欢的是动物尸体的血脓。人们一般是在各种动物的尸骨下看到它的,同时也会看到另一类被称为葬尸工的昆虫。前面提到的葫芦体,就横躺在地面上,被遮盖在一堆猫头鹰尸体的下面。
研究这个情况的人认为,米隆食粪虫的特性,体现了食尸虫的食性与金龟子才能的结合。但我并不同意这种说法;要知道的是,我们有时很难真正了解昆虫的食性,或许根本不能靠它们的外表来作主观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