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龙讲述地理的故事 精彩片段:
日本帝国
在侵略邻邦、称霸世界之前,日本本来是一个半圆形岛国,由500多个岛屿组成。这些岛屿的总面积与英格兰、苏格兰和曼哈顿面积之和差不多,其中6000万人居住在518个岛屿上。据最新统计,包括2000万朝鲜人和一些波利尼西亚岛上的居民在内,日本总人口已逾9000万。自世界大战以来,这些波利尼西亚岛屿一直就成为了日本人的属地。
其实,只要知道本州、北海道、四国和九州这几个岛屿的名字就绰绰有余了。日本中部的主要岛屿是本州。北海道是仅次于本州的第二大岛,位于日本北部。在本州南部,四国和九州这两大岛屿紧挨在一起。东京是日本的首都,拥有人口200万,坐落在本州中部肥沃的平原上。横滨是东京的港口。
大阪位于本州南部,是一个更大的城市,也是日本重要的纺织工业中心。京都是日本帝国的旧都,位于大阪的北部。其他一些城市的名字,偶尔在报纸上能够看到,比如大阪的港口神户;还有欧洲各式船只出入最方便的港口长崎(位于南部的九州岛上)。
江户,在历史书上你可能经常见到这个名字,它是幕府时代东京府的旧称。1866年,幕府失势,天皇从京都移居江户,并改称东京。东京从此进入了一个特别快的发展时代,最终发展成了现代世界最大的一个城市。
然而,这些城市都处于随时被彻底摧毁的威胁之中。这是由于日本列岛位于大亚洲山脉的边缘(日本海、东海和黄海形成的时间都不长,就像使英国成为一个岛屿的北海),正好是从萨哈林岛至荷属东印度群岛(今马来群岛,过去西方国家使用的一个名称———译者注)的爪哇岛———一条火山带的一部分。这条火山带几乎一直是活动的。地震仪观察数据表明,1885—1903年,日本总共发生地震27485次,年均地震1447次,日均4次。当然,大多数地震都不太严重。茶杯轻微地晃动,椅子碰到墙上发出了响声,如此而已。但如果你知道,日本的古都京都在过去的1000多年中曾发生地震1318次,你就会明白这个岛国所处的险境了。这1318次地震中,34次是纯“毁灭性”的地震,194次是“强烈地震”。其中,1923年9月的那次大地震,东京几乎被夷为了平地,死亡15万多人,有几个小岛,露出水面的只有几英尺高,其余部分都沉到了大海之中。由于地震发生的年代不是很久,人们至今还历历在目。
人们常将地震同火山干扰联在一起。火山爆发无疑引起了一些地震,但是,人类生活的表土层下面的岩石层突然坍塌,这就是大多数地震产生的原因。如果这些岩石层的移位不过二三英尺的话,其后果不过是几棵树或几丛灌木被弄倒了而已,但如果正好在人口密集地发生,就可能制造出大灾难,像1775年里斯本地震,6万人遇难,或像1920年中国广东地震,丧生者可能高达20万。一位最权威的地震专家最保守地估计,人们所谓的“有史以来”的时代,即在过去的4000年里,死于地震的人至少有1300万,不管怎么看,这个数字都相当可观。
当然,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地震。一年前,北海海底发生了强烈地震,波及到莱茵河和斯海尔特河河口岛屿上的泥滩,引起了泥滩上面的掘蛤人一阵恐慌,但是,北海海面却仍然风平浪静。日本地震频发,还存在另一个原因。日本列岛地处山脊顶部,这个山脊东部一直向下延伸,并延伸到了目前所能测定出的最深海沟。著名的塔斯卡罗拉海沟有2.8万英尺深,目前最深的海沟———马里亚纳海沟只比它深6000英尺。在海岸垂直落差约6英里的东部沿岸地区,日本50%以上的灾难性地震都发生在这里,这绝非偶然。
然而,同生活在地震带的大多数人一样,日本人并未因这个永久的安全威胁的存在而失眠。他们一日三餐照吃不误,照常耕耘播种,和孩子玩耍,看到查理·卓别林的表演照样哈哈大笑。从多年的教训和实践中,他们摸索出一条经验:用薄纸板建房子。虽然冬天可能出现穿堂风,但当房子突然倒塌时,对居住者来说,危险能降至最低。当然,日本人也仿效西方,比如在东京盖起了摩天大楼,假如遇上大地震,损失将无法估量。但总体上来看,在适应并克服这一无法避免的地理缺陷方面,日本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做得好一些,如同他们安排生活,成功地做得比大多数西方国家更协调也更具冒险性。这里所说的并非漂亮明信片,上面有在樱花树下喝茶的艺妓,也不是蝴蝶夫人那些美丽的木偶玩具,我只是在把那些游客告诉我们的一切加以重复。他们看到的是昔日的日本,那时,日本人还承袭着传统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其生活方式尤其高雅),还未萌发把这个岛国变成芝加哥和威尔克斯—巴里(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东北部的一个城市———译者注)的郊区的企图。日本从旧到新的转变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转变,对于美国的安全和幸福,这一转变无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将突飞猛进地继续下去。因此,我们美国人至少应该对日本人有所认识,不管我们是不是喜欢日本人,只要太平洋不干枯,日本人就和我们比邻。
同中国的历史相比,日本的历史并不悠久。中国的编年史能上溯至公元前2637年(大约是奇阿普斯大金字塔的建造时代),而日本最古老的编年史还是从公元400年开始的。在那个时候,现在所说的日本大和民族就出现了。其实,严格说来,并不存在“大和民族”,日本人和英国人一样也是一个混合民族。阿伊努人是日本列岛最早的居民,由于来自中国南部和马来半岛、中国中部、满洲和朝鲜的人的三次连续入侵,把阿伊努人逐渐驱赶到了比较偏远的北部岛屿。所以,日本最初的文明其实就是中华文明的延续,日本人从中国人那里学来了一切。
后来,日本仿效中国,允许传播佛教,这时,两国关系就更为紧密了。当旧教义被一种新教义所取代时,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新教义不可避免地要受旧教义的影响。对所有传教士来说,不论他传播的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或佛教,都应懂得这个内在的规律。
公元6世纪,第一位中国佛教高僧进入了日本。他发现日本有一种本土宗教体系,也可以说是一种与日本人的需要很适合的宗教体系。这种本土宗教叫“神道教”,来源于神道一词,相当于美国人所说的“神圣之路”。与亚洲普遍流行的鬼神崇拜相比,神道教是比较高雅的一种宗教。它认为世界是一种摧毁不了的力量,教导人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所作所为负责,因为不管这个结果多么微渺,它都是永恒存在。日本现代宗教就是佛教和神道教的混合产物。首先,神道教极力强调个人对整个社会的责任与义务。日本人(不一定非是孤僻的人)具有一种信念,一种非常真挚又根深蒂固的信念:每个人对祖国都肩负有一种非常明确的责任。神道教还强调尊敬祖先。但日本人的这种尊敬,并未像中国人那样发展到了荒唐不可收拾的地步。偌大的一个中国被变成了一所巨大的坟墓———死人统治着活人,坟地占据了大量的土地,而这土地本来是用于种植庄稼,养活活人的。
然而,日本文明同中国华明之间一直未出现巨大的分歧,直至16世纪晚期,日本国内诸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对待天皇的态度还不如神圣罗马帝国的骑士对皇帝的尊重。各派势力在经过一段看不到尽头的争吵和战争之后,政府终于被一个铁腕人物控制了。
在遥远的欧洲,800年前,古法兰克国王的总管把自己的主子推进了寺院,而自己行使国家统治权。由于这些总管比他们的主子更精于统治之道,因此无人提出异议。日本人民受够了将近四百年的内战,只要能获得安宁,他们并不关心谁来充当统治者。因而,当帝国的总管、富有且颇具影响力的德川家族的头面人物成为了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时,日本人并不反对,也不站出来捍卫正统的天皇。这位日本大总管声称天皇是地球上的某种神灵,是所有日本人的精神之父,但天皇又是那么遥远,那么神秘,那么完美,就像西藏的喇嘛一样,所以他的真面目永远不能在他的臣民面前显露。
这种统治格局几乎维持了整整200年。国家的统治者是居住东京的幕府将军(就是对众所周知的那些统治者们的称呼,相当于美国人的“总司令或最高总司令”),而天皇寂处京都的深宫殿,在豪华的屏风后面,消磨光阴,打发自己的日子。幕府统治时代,日本建立了严格的封建制度,而且,为了完善这一新制度的细节,日本花费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在造就日本人民的性格方面,这一制度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甚至直至今日,日本已开展了近八十年的工业化,但在本质上,日本人仍然是封建主义者。在考虑问题的角度上,他们同欧美竞争者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