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别哭 精彩片段:
长大
那看似漫长的假期因为学校的重新开办终于结束了。汉堡公园在丹麦所捐赠的一处临时建筑里开设了一个幼稚园,但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了可以就读的年龄。小学距离公园要相对远些,不过在当时,小孩子自己走路上学是很安全的。我们总是三个人一起穿越残破的街道,走路去上学,包括我、卡拉,还有一名与我住在同一排房子里的朋友贺佳。沿途中,我们总是可以看到墙上留下一些斑驳褪色的字迹,他们在那里向家人传递着他们的下落和去向。我不知在这些信息中有多少是徒劳白写的,而又有多少丈夫和小孩子可以就此找到他们的家人。在一些破败的石墙上还写着抢夺偷窃他人财物的人会被起诉,只要你环顾四周,你就会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剩下什么值得去偷抢的东西了,甚至连房子的建筑材料也已经被拿去充分地利用了,或是作为柴火取暖、或是作为铺在地上的木板。
我们怀着好奇的心情钻进了一些小屋子里,如果当时我们能够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我敢说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走,可惜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妈妈警告我们那里很危险,不要再进到废墟中。但那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却十分强烈。我们把这当成是一次冒险活动,在我们看来里面那些坍塌的墙面,还有流窜其中的老鼠、野猫,都不是人类生命遭受创伤之后的伤痕,反而是一座充满乐趣和吸引力的游乐场。
学校里是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上课,而且十点时会有一次餐点提供,所以每天我们都会自己背着金属的碗盆和汤匙。每个班级会选出两名营养状况不太好的小孩子,给他们多一些的食物。起初我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我讨厌跟班上的同学们不一样,所以一段时间以后,当我终于可以卸下这份“荣耀”的时候,我感到十分高兴。放学时间大约是下午一点钟,这样我们还可以回家去吃午餐,这也意味着我们每天算下来可以多吃一顿,我们的身体也因此而更加健壮,下午的时候我们可以去上一些音乐、舞蹈或是体育课,但这都是需要付费的。
九岁时,我不幸染上了小儿麻痹症,回想起来,应该是在易北河游泳的时候感染上的。那次我们到河岸边的一个亲戚家作客,我到河中去游泳,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便开始出现了不适的状况,一直吐个不停,全身也无法动弹。我立刻被送到了当地的医院,然后转诊到了一家大型的儿童医院,在那里我被诊断出了小儿麻痹症。我住了两个月的医院,但有一点是极为幸运的,我成为了德国第一批接受用血清制剂治疗小儿麻痹的患者,这种制剂是美国最新的研发成果。虽然为此我的妈妈和爸爸必须签下一份同意书,但我很高兴他们能够答应这么做,因为我真的完全康复了,并且没有产生任何的副作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我才完全康复。为了能够尽快恢复我原来的体形,我一直强迫自己去参加一些体育社团和芭蕾舞社团,而这也是另一个我必须感谢美国人的原因。
因为这个病,我的同学也都很感激我,因为这个病是会传染的,为了确保不会有其他的人被我传染,他们也都获得了两个礼拜假期。
四年之后,我因为脑脊膜炎而再次病危,这次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去。只记得自己当时头痛欲裂、两眼漆黑,并且不停地呕吐,我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只觉得眼前有明亮的光点在移动。我再次被紧急地送到了医院,当妈妈和爸爸带着一只精美的手表来看望我时,我对于死亡的恐惧简直达到了顶点,因为我总是说希望生日或圣诞的时候可以得到一只手表或是一辆脚踏车作为礼物,但他们总是说我太小而且很顽皮,如果骑脚踏车会很容易跌倒受伤,也很容易把手表弄丢或是摔坏。所以当他们带着手表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在想这也许是他们在满足我最后的愿望,而我也应该离死期不远了。于是我开始失声痛哭起来,但并没有告诉他们我为什么哭。
这次我的病情真的很重,而这次哭泣则让我脑子里发炎的组织受到了更多的刺激。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更加沉重,好在不久之后一位年轻英俊的医师来到了我的床边,他坐下来,握住了我的手,对我说:“我是新到这里的医生,虽然才刚刚开始医生的工作,但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是真心希望能够使你的病情好转,但光凭我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我相信,有了我们俩的努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话让我渐渐平静了下来,之后便睡着了,那也是我生病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和惬意。当我睁开眼时,他再次坐到了我的床边,起初我还以为他整夜都坐在那儿没有离开。那是我病情开始好转的一个转折点。此后,为了移除我脊髓周边的那些流质,我必须经过多次的腰部穿刺治疗,那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让一根细细的、大约有三十多厘米长的针刺穿进我的身体。那时我还常常想:“万一他们要是有个不小心,把这支针从我前面的肚脐眼里穿出来,我该怎么办?”手术完成之后我平躺在没有枕头的床上长达二十四小时,这是为了避免我的头部再次疼痛起来。这一次,我又被迫在医院里待了好几个星期。
我的病情终于好转了许多,一天,护士小姐们给我穿上了她们的制服。妈妈和爸爸来看我时,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而当他们转身要出门寻找我时,我悄悄从他们的身后冒了出来。“能为您二位效劳吗?”我调皮地问他们,他们感到十分惊讶,我竟然已经康复到能和他们搞恶作剧了。
因为我的缘故班上的同学都放了两周的假期,所以当我回到学校时,他们居然抢着问我:“你下次要生什么病呢?我们都期待着能再放两个星期的长假呢!”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要是再放假也该换我休息休息啦!”我笑着回答他们。
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再发生过。
我在十岁时顺利地通过了一个考试,那代表着我可以在一所相当于英国文法中学☾1☽的学校里读书。而这所新中学就在我们公园里的那间小屋子的附近,不用去很远的地方上学真的很棒,在家时我甚至还能听到学校的晨钟。我们那栋建筑的上面几层给男孩子们使用,因为他们的中学仍然被当做军用医院使用。不过校方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尽量避免男孩和女孩们的接触,所以我们可能接触到男孩子的几乎就只有在放学后的舞蹈课上了。
我放学后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被各种活动排满了,包括体育课、国标舞课,我甚至还要上“音乐律动”课,这个课就像是芭蕾课,只是我们不用顶着脚尖旋转舞蹈。这门课的授课老师也很有意思,尤其是他的名字——宝刀,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们总会“咯咯”的笑起来,他是男老师,但有些女性化,不过我总是因为被他选出来一起做示范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