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王牌特工·密电破译奇才池步洲 精彩片段:
第十六章 地覆天翻人已老
池步洲服刑十二年,释放回上海,接着又当了二十多年“贱民”。一个旷古奇才,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竟沦为出卖劳动的苦力。
历史的误会,又由历史的巧合来解除。三十二年的冤狱,因巧遇当年的顶头上司、国民党特务机关里的共产党高级情报人员,一纸证明,冤枉解除。
但是“老骥”年已七十有六,虽有千里之志,已无千里之力,只能侨居日本,安度晚年。拳拳之念,但求不祸延子孙,于愿足矣。
吉人自有天相,神户大地震。池先生一家大小二十余口,安然无恙。
一、三等贱民,悲惨生活
池步洲服刑期间,他的第二个儿子国雄一九五八年高中毕业,成绩在班内是第二名。那一年,高校考生严重不足,政府动员各机关单位在职干部以“调干”的形式带着工薪去上大学。因此可以说是考大学最容易的一年。国雄的那个班,除两人外,都考上大学了。说来也许没人相信,没考上大学的两个人,正是班上功课最好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其中当然也有他池国雄。
正好那一年江西有一些工厂到上海来招工,池国雄知道大学与自己无缘,再说,也为了减轻母亲的经济负担,就去报了名。这一回,倒是一考就考取了。从此就在南昌农业机械厂当工人,一干就是二十三年。六三年父亲释放的时候,他都已经当了五年工人了。
虽然池步洲刑满释放,并没有留下尾巴,也没戴什么帽子,算是恢复了“公民”的身份,而且他不仅仅是“身有一技之长”的小知识分子,而是有“满肚子学问”的大知识分子,按说应该很有用武之地的。但是在那个时代,一切讲究“阶级路线”,对刑满释放的人,有个非常混帐的名称,叫做“劳改释放犯”或“刑满释放犯”,刑满释放居然还称为“犯”,似乎“刑满释放”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或犯罪行为似的,何况他还是国民党中央军委的高级将领呢?因此只能把他安排在街道办的房屋修建第三队里,做一些和泥、搬砖之类的体力劳动,每月工资四十元。在上海那个大城市里,四十块钱,还不够在中等饭店里吃一顿饭的,全家人生活之清苦与困难,可想而知。
幸亏他的爱妻白须宾自从来到中国以后,不但一口流利的“国语”讲得比池步洲那福建腔强得多,更不容易的是:十八九岁才开始学中文的她,居然精通中文,一笔汉字,写得极为娟秀漂亮。因此,一九四八年池步洲一家到上海来以后,她即在一家纺织厂当会计,目的无非是为了增加收入,贴补家用,俾便能在物价飞涨的岁月中活了下来。解放后,如果大学里设有日语课,按说她应该是最难能可贵的日语教师了。但是一者解放后提倡“一面倒”,连语言也加上了政治色彩,“外语”课只许学俄语,号称世界通用的英语尚且不许学,更遑论“鬼子话”哉!
池步洲被捕以后,她成了“反革命家属”,会计是“掌握财权”的人,不能交到反革命家属手中,工作终于失去。那一段时间,她只能靠给人家洗衣服勉强维持一家的生活。后来幸亏姚耐、罗俊等人背后出力,以她长子参军为由,作为光荣军属,被安排到幼儿园去当个保育员,方才能够含辛茹苦地把两子二女(长子已参军)拉扯长大,教养成人,其中的艰苦,不言自明。
池步洲出狱返沪以后,虽然释放证上没有写着戴任何帽子,名义上也是公民,但实际上戴着一顶无形的“黑帽”,而且是最高的黑帽:战犯,连三等公民也数不上,干的又是最脏的活儿,按照当时流行的称呼,叫做“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谁见了都会“掩鼻而过之”的。
这期间,左右的邻居,当年的朋友,好多人都怕惹上是非,连跟池步洲见一面都不敢。例如人民银行储蓄部时期的人事科王科长、储蓄科潘副科长、汪股长及当年的积极分子吴天敏和另一些同事们,虽然都知道池步洲已经劳改释放回来,也知道他没有戴什么政治帽子,但是经过镇反、肃反、反右一系列政治运动之后,人们对于政治上翻过车的“反革命分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心理,避之唯恐不及,是可以谅解的。
只有东中野“沙龙”中人,到底旧观点浓,旧情谊深,能够做到不以成败论英雄,继续来往,而且是真心实意的,不是装腔作势的、虚情假意的。
走动得最频繁的,还是梁孝志家。他们两夫妇一如既往,并不因为池步洲的身份变了而投以白眼。相反,每次登门,诚挚招待,没有一丝半点儿蔑视的音容,依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天南海北,无话不谈,家常便饭,殷勤招待。十几年来,始终如一,全没有勉强应付做作敷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