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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与红学_《通鉴》与我——从柏杨的白话《资治通鉴》说起

唐德刚
随笔杂谈
总共20章(已完结

史学与红学 精彩片段:

《通鉴》与我——从柏杨的白话《资治通鉴》说起

我近来最羡慕柏杨。

羡慕他,不是因为他名满天下、稿费如潮、美眷如花。

我羡慕他已经有这把年纪,还有此“勇气”、“决心”和“机运”,来“啃”一部有二百九十四卷之多的世界第一流古典名著《资治通鉴》!

在海外待久了,才真正体会出所谓“学术的世界性”。我们这部《资治通鉴》,不管从任何文化的任何角度来看,它都是世界史上第一流的古典名著和巨著!在人类总文明的累积中,找不到几部。

“啃”是乐趣、是福气、是运气

我为什么说柏杨在“啃”呢?这也是根据我自己的读书经验而言。痴生数十年,啥事未干过,只读了一辈子的书。如今谋生吃饭的“正常工作”便是读“正书”。工作之暇,去寻点消遣、找点“娱乐”,则去读点“歪书”(借用一句我乡前辈苏阿姨的名言)。结果呢,工作、娱乐,正书、歪书,弄得一天到晚“手不释卷”。

据说夏曾佑、陈寅恪诸大学者,胸藏万卷,读到无书可读——他们嫌天下书太少了。我是个大笨蛋,越读觉得书越多,好书太多,读不胜读——我嫌天下书太多了,有时真有点同情秦始皇。

书多了,读不了,真恨不得有千手千眼,来他个“一目十行,千目万行”。针对这个“需要”,聪明的美国文化商人便提出了“供应”——他们搞出个赚钱的行业叫“快读”(rapid reading),这也是今日美国商场很时髦的生意。

但是根据我自己的笨经验,有些书——尤其是大部头的古典名著——就不能“快读”。相反的,对这种著作要去“啃”,像狗啃骨头一样地去“啃”。我个人的体会便是,在午夜、清晨,孤灯一盏,清茶一杯,独“啃”古人书,真是阿Q的最大乐事。可是在当今这个“动手动脚找材料”的商业社会里,你哪有这种福气和运气去“啃”其爱“啃”之书呢?

先师胡适之博士曾经告诉我说,读名著要写札记,然后消化、改组,再自己写出来,这样才能“据知识为己有”。这条教训,对我这个笨学生、懒学生来说,还嫌不够呢!因为有些“知识”我“消化”不了,“改组”不了,“写”不出来,我就把它肢解一番,放在冰箱里去了。

所以要把一部古典名著真正搞透了,最彻底的办法还是翻译——汉译西、西译汉、古译今。

翻译工作,一定要对原著一字一句、翻来覆去地“啃”,是一点含糊不得的。

荀子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所以专就“为己”之“学”而言,翻译一部巨著,真要有不世的“机运”和“福气”,进而能“人己两利”,兼以“为人”,岂不更好?

作品简介:

论中国大陆落后问题的秦汉根源,当代中国史学的三大主流,海外读曹雪芹的“文化冲突”,杀一个文明容易建一个文明很难……

《史学与红学》收录了史家唐德刚在史学理论、研究方法和红学方面的札记共计十七篇,论及史学与文学的关系、小说与历史的关系、海外中国作家的本土性、汉字拉丁化等议题。作者认为,“文史不分”是传统东、西方史学异曲同工之处,优秀的史学著作往往也是卓越的文学精品,主张史以文传,避免僵硬执拗地治史,并强调社会科学的重要性。书中细述李宗仁回忆录成书过程的篇章,可见其在口述史学方面用功之深,作者对《红楼梦》里避讳问题的集中讨论和“以经读经”分析曹雪芹的“文化冲突”的文章也颇有创见。

《史学与红学》谈的是重大的历史事件,由于唐先生的文笔有文学笔底,写得灵活,因而让读者不忍停下来,这就是文学笔法的功劳。后来跟史家唐德刚打过笔仗的夏志清先生十分看重“唐派散文”,称其为“当代中国别树一帜的散文家”。

作者:唐德刚

标签:唐德刚史学与红学随笔杂文历史文学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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