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焦虑 精彩片段:
第一部分 焦虑起因
第四章 精英崇拜
关于失败的三个有用的老故事1
就物质层面看,在社会等级中位居低层,此般境遇少有快乐可言。但从精神层面看就不尽然,低层的人不一定总得无时无地苦不堪言。在很大程度上,贫困对自尊的影响取决于周围的人对贫穷的理解和看法。
过去的两千年,西方在物质层面所取得的成就是无可否认的;然而在现代社会,对一个人为何贫穷,一个人之于社会的价值是什么的解释明显变得富有“惩戒”意味,在情感上也让人觉得更加难堪。现代社会的这种变化对因身份低下而造成的焦虑提供了第四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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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约公元30年(那时主耶稣刚诞生不久)到20世纪下半叶,在西方社会最底层一直流传着三个关于人生价值的故事,并为他们所接受。这三个故事也使他们得到慰藉,少却许多焦虑。
第一个故事
穷人生活贫穷,这并非是他们之过,穷人对社会贡献最多。
在中世纪或任何现代社会之前时代里的人们,如果被问及为何社会主要分为富人和穷人,农民和贵族,回答者很可能觉得这提问本身就奇怪:因为这样的区分是上帝的旨意。
尽管人们普遍接受社会应该有农民、牧师和贵族的等级之别,且对等级制度的正当性坚信不疑,但在中世纪也存在一种社会共识,那就是不同的社会阶层是相互依存的,都是社会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即便最贫困的底层人士也应受到社会的敬重。基于这种相互依存的理论,农民阶层的重要性并不亚于贵族和牧师阶层,人们也并不认为他们就比贵族和牧师阶层缺少尊严。农民们的生活也许非常艰苦(而且是一成不变地艰苦),但没有他们,贵族和牧师阶层便失去存在的基础,就会轰然坍塌,这是一种社会共识。索尔兹伯里的约翰曾把穷人比作是人的双脚,而富人则是人的头部。这一比方似乎还不够强调穷人在中世纪社会里的重要性,甚至还可能认为他对穷人不够尊重,但这一比方至少在时时提醒那些富有者,只有善待穷人方可维护自身的生存境遇,正如一个人须得珍惜自己的双脚才能正常行走。
富人应该资助穷人,甚至还应该像父母一样爱护穷人。富人视穷人如小孩,富人就应该担当起慈爱父母的职责。在中世纪的艺术和文学作品中不乏对农民阶层的热情赞颂。上层社会也许把这些称颂视为对穷人的恩宠,但人们也从未忘记他们的主耶稣就是一位地位低下的木匠。
恩山修道院院长,阿尔弗里克在《谈话录》(约1015)一书中坚持认为农夫才是社会的中坚,原因很简单,没有贵族和牧师阶层,一个人尚能生存于世,但倘若没有农夫,我们就没有果腹之物,谁也休想活命。1036年,康布雷的杰勒德主教在一次布道时说,农夫们的工作的确艰苦乏味,但正是他们这艰苦乏味的工作才使得其他需要更多智识的工作成为可能。因此,一个有教养的人必须敬重农夫们的劳动。有不少诗人有感于农夫的辛劳和伟大,写下了许多诗歌来赞颂“高贵的农夫”。纽伦堡的汉斯·罗森普吕特☾1☽就是这样的一位诗人。1450年,罗森普吕特在他的一首诗《赞美农夫》中坚持认为农夫才是上帝的造物中最为尊贵的:
农夫扶犁拖耙,备受苦辛,
他们的劳作养活了世人;包括贵族、艺术家,还有普通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