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莱特 精彩片段:
五月一日,星期一
“他是在害怕最终结局的来临。”埃勒里说。
“害怕什么?”肯尼思·温希普问道。
“死亡。”
他们坐在多德家的起居室里等候奥蒂斯·霍德菲尔德。直到刚才他们都一直避免提及过去的这四天——警方询问,验尸报告,死因审讯,葬礼,福勒太太的连声哀叹,艾西的神智失常,哈利·托伊费尔那干巴巴的哲言警句,刺探内情的电话,满腔好奇的访客,《记事报》的穷追不舍……虽然塞巴斯蒂安·多德已经死了,但这座房子里却到处都有他的身影,比往昔他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客厅的那些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星期天下午葬礼结束后,奥蒂斯·霍德菲尔德却气势凌人但多少有些装腔作势地宣布,第二天早上他将携死者的遗嘱登门拜访;霍德菲尔德厉声强调,这份遗嘱是多德医生出车祸前几天刚刚立下的——这就又吸引了各方人士的注意。查兰斯基检察官表示他将亲自到场;达金局长也说他会陪同前来。而玛尔维娜·普伦蒂斯冷冰冰地保证,《记事报》绝不会推卸报道后续进展的责任;实际上,她这份报纸的星期一版——此刻正有一份躺在地板上,被温希普医生撬成一团——就大声疾呼道,解读塞巴斯蒂安·多德医生遗嘱的同时极有可能也将揭开“杀害他的凶手之动机”。(星期五的《记事报》仅仅是怀疑多德之死是谋杀,而到了星期一——至少是对《记事报》而言——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而且无可争议。验尸官格鲁普和检察官查兰斯基对此震怒不已,因为暂时还没发现哪怕一丁点谋杀的证据。事实上,有一位五十四岁的菜农韦斯利·哈丁在四百七十八号公路旁拥有一处农场,正位于莱特镇和斯洛克姆的中间。他曾前来提供证词,称当天凌晨刚过四点时打电话给多德医生的人就是他;周四那天他九岁的儿子加尔文有些神志不清,他担心孩子染上了白喉;见多德医生迟迟未到,哈丁先生就给医院打了电话,院方派来一辆救护车,现在加尔文已经住进医院的隔离病房——并已确诊为白喉。因为这样,验尸官主持的死因审讯会上,陪审团很快便作出了“事故死亡”的判定,但《记事报》对此置若罔闻。)
“是对死亡的恐惧。”枯坐着等待霍德菲尔德、达金、查兰斯基和《记事报》的时候,埃勒里又重复了一次,“那已经发展到了恐惧症的地步。除非你们能明白……肯尼,难道你不知道多德医生在死亡这个话题上有些偏执吗?”
“不!他是个医生——历来就和死神打交道——”
“如果他自身开始有些不对劲的话,恐惧就会变本加厉。多德极其害怕死亡,所以他有规律地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抵御死神的召唤。”
“他做了些什么?”莱玛大惑不解。
“唔,练习占卜多半是为了预测未来,而如果没有抱持着万分热望、认为自己可以未雨绸缪的话,预测者是绝不会去占卜未来的。”
“占卜?”
“只是练习占卜而已,”埃勒里点点头,“这就解释了多德为什么在那上锁房间里放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是我今天早上展示给你们看过的那些。一堆鹅卵石,书籍,戒指,熨斗,火炉,盐,骰子,纸牌,等等。占卜的方式很多,而每一种方式都自有其传统,并冠以一个颇具科学色彩的名字,比如说用鹅卵石来算卦就是所谓的‘卵石占卜术’。书籍,戒指,红热的铁块,盐,骰子——当然还有纸牌——每样东西在占卜时都各有一套用法和程序,而每样东西都出现在多德医生那上锁的房间里。我很久很久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了。”
“可多德医生怎么会呢?”莱玛低声问。
“你不相信?好吧,就拿那些箭来说,一共有七支。占卜并非我们基督教世界的专利,譬如伊斯兰教的信徒就颇精于此道,他们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就是用七支箭卜卦。麦加的大清真寺里就有七支‘卜卦用箭’,也有些学者称阿拉伯人实际上只用三支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据楼上那摆在其他物品——其中每样都可用于某种形式的占卜——之上的七支箭,很容易就可推论出,多德医生长久以来都千方百计地试图寻觅命运为他铺就了怎样一条未来之路,伊斯兰教的方法自然也包括在内。而既然对每个人的未来而言,最紧要的问题莫过于他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死去,便不难猜到他那恐惧症的源头就是死亡了。我自己就曾目睹他被两张黑桃A惊得方寸大乱;半夜狗叫令他彻夜难眠;一只鸟飞进书房就逼得他歇斯底里;这些都预示着死亡——如果你笃信这一套的话。而他深信不疑。那么当他确定难逃一死之后,便放弃抵抗了。他最后几天的举动想必你们也都看在眼里。”
埃勒里说完,没人再多说些什么,直到艾西·平加恩在门口抱怨道:“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