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十点半钟 精彩片段:
四
天空在城市上方升高,但在远方它仍然贴着小麦地。结束了。闪电变得微弱,雷鸣声也更微弱。不管天气如何,再过两个半小时就是黎明了,一个雾蒙蒙的、不祥的黎明,对罗德里戈·帕斯特拉来说不祥的黎明。此刻所有的人都在旅馆里和城里睡着了,除了她玛利亚和罗德里戈·帕斯特拉。
警笛声停止了。警察在城市周围巡逻,把住出口,等待能抓住罗德里戈·帕斯特拉的快乐的黎明。再过两个半小时。
也许玛利亚会睡着。她那么想喝酒。也许等待黎明是她力不能及的事。在黑夜的这一刻,时间已经将你抛到不可避免的新一天的疲累之中。只要想到新的一天你就会感到疲惫不堪。在即将来临的这一天里,他们的爱情会有增无减。必须等待。
当一场新来的骤雨再次冲破天空时,玛利亚仍然待在阳台上。雨不大,还是温和的。
她对面那个由两个大斜面构成的屋顶在承受雨水。在屋脊上,在分割两个斜面的尖脊上,方形烟囱的周围有一团东西,从玛利亚十点半钟在闪电下看到它到现在,它的形状丝毫未变。这团东西外面裹着黑色。雨打着它仿佛打着屋顶。接着雨停了。东西仍在那里。它与烟囱的形状融为一体,你如果久久地盯着它,可能会怀疑它是人体。你会想,这可能是水泥,是烟囱的支撑,因陈旧而变黑了。但与此同时,当闪电照亮屋顶时,这是一个人形。
“什么鬼天气,”玛利亚说,仿佛是和皮埃尔讲话。接着她在等待。
那个形状仍然不变。在一辈子中只有一分可能性:这是一个人。警察在皮靴声中默默地、疲惫地穿过街道。他们过去了。
玛利亚这次呼叫起来:
“罗德里戈·帕斯特拉。”
一想到他可能回答、动弹、打破这非人的姿势,她的想象力就高兴异常。
“嘿。”玛利亚呼叫,朝屋顶做了一个手势。
毫无动静。困倦逐渐离开玛利亚。她仍想喝酒。她记得汽车里有一瓶白兰地。刚才她和皮埃尔说话时,喝酒的愿望还不强烈,轻轻擦过她,但现在变得十分强烈。她朝走廊里,朝走廊另一边瞧了瞧,看餐厅里是否有灯光能使她实现喝酒的希望。不,如果她要求皮埃尔去取酒,他会做的。今晚他会做的,他会去叫醒侍者。但她不会这样做,她不会叫醒皮埃尔。“你知道,玛利亚,我爱你。”等她一离开走廊,他就去睡在克莱尔身边。让他睡在克莱尔身边吧。让他睡吧,睡吧。如果看到的是罗德里戈·帕斯特拉,恰巧是在今晚,玛利亚是多么走运。这使她多多少少忘却了烦恼。她的烦恼,这一次是克莱尔。
“喂,喂。”玛利亚又喊起来。
必须等待。这个形状为什么一定是人呢?在一生中只有一次可能是人。但这是可能的。今晚为什么拒绝这种假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