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尼的最后一战·恩培德救援行动,1976 精彩片段:
第一章
记得恩德培救援行动的前一年,也是约尼执掌侦察营帅印的日子,我开车去基地总部。那个时候,离我脱下军装、离开侦察营已经有两年的光景,很多面孔已不再熟悉。我经过一名士兵身边,看见他穿着汗衫,很放松地坐在营房前面,正在用一个修面刷清洁他的来复枪。他很仔细地转动枪的每一个部位,然后在阳光下检查。那天一大早,基地四处都在为换帅仪式做准备,之后还有一个庆祝活动。为了向约尼统率新军表示祝贺,我朝着基地总部走去。在路上,也就是一个餐厅旁边,我碰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受邀参加仪式的退伍军官,一个是即将卸任的正在跟那位军官交谈的侦察营初级指挥官。那位年长的军官一看到我,马上沉默下来。但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我听到了他们污蔑约尼的只言片语。原来,这种勾心斗角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不禁让人一阵揪心。
我站在旗杆前面的一小块训练场上,面朝基地总部。而大楼里,回荡着巨大的喧闹声。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里,约尼站在接待柜台后面,半截身子都被隐藏起来。大约六七个人围着他,有的因为紧急事件向他请示,有的拍着他的肩膀向他表示祝贺,约尼都满面笑容地予以一一回应。看起来,即使正式的交接仪式还没举行,约尼由于一些客观原因已经走马上任了。门廊前有三个台阶,我爬到第二阶就停下了。约尼正在给一个下级军官作指示。他完全沉浸在手头的事务之中,以至于即使几步之遥也没有注意到我。我转身离开了大楼。这么多人在场,我现在无法向他表示祝贺。
我在基地闲逛着。桉树林里的帐篷群落已经消失了,而我一半的军旅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新的营房已经为士兵们择地而建,于是帐篷驻扎的地方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地面。食堂也已经扩建,侦察营的士兵再也不必轮班吃饭了。士兵们身着短裤和格子图案的上装,脚踩拉链式的便鞋,在悠闲地踱步。这是约尼教会这些城市青年的一种集体农场的时尚。士兵们强健的体格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展示出来,这不禁让我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第一批预备役军人、侦察营退伍军人已经抵达仪式的现场。整个基地的人开始汇集起来。
过了不久我又返回到基地总部。接待室除了一些职员,已经没有人了,于是我走了进去。
“你能告诉约尼我来了吗?”我问她。
“他在参加一个全员大会,”她说。
我再次离开了,在附近的一个草坪上坐了很久。沮丧的情绪包裹着我。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又这么等着。偶尔有人向我问好,我也朝他们招手。在我面前这栋办公楼的窗户和帘子后面,我的哥哥正坐在会议桌旁。身后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历任军官和侦察营士兵的照片,而另一面挂着一个展开的巨幅中东地图。可以肯定的是,军官们都紧紧地围坐在那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办公室的会议桌旁。我也相信,约尼已经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那本记录用的便签簿,并且一边讲话一边浏览。他吐词清晰,语言也丰富多变。我听不见他,但我知道他的讲话抓住了要点,并且也经过了深思熟虑。偶尔,他的措辞中也显露出一些情感。军人讲话中一贯弥漫的那种热情洋溢的同志之谊,在他讲话结束时几乎都没有一点体现。
我的目光从窗户移开,转向了旗杆和四周的水泥地基。我记得,几年前我们还坐在那坚硬的圆形水泥石阶上。一大群士兵,等着负责的长官到达,然后把旗帜降下来。这经常发生在夜班站岗之前的傍晚时刻。长官是一位说话很和蔼、喜爱沉思的集体社区成员,对军事问题几乎一窍不通。他到达以后,我们就在前面排成一列,面朝旗杆,以立正姿势站好。长官走到旗杆下面准备解开绳子,手指还没碰到绳子的时候,他转过身说,“对了,礼拜天我们要降旗吗?也许我们可以让它一直挂着,就像安息日一样?”
整个一列士兵炸开了锅,开始激烈地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一些人说要降旗,另一些人说不要。而我们的长官,把手从绳子上挪开了。
“这个问题留给大家去讨论吧。旗帜就这样了。”他说。退回来之后,他立正站好,向国旗行礼。我们也离开训练场,开始夜班站岗。
我回头看了看总部大楼。军官们正从门廊顺着台阶而下。全员大会结束了。现在可以去跟约尼说说话。
然而,我却站起身,走回了汽车,然后钻进车里,驶出了基地。我朝着耶路撒冷的家开去,而脑子里关于哥哥的思绪却如潮水般涌现。
五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他作为指挥官的模样。
我和战友们在完成基础训练和跳伞课程之后,为了弥补调往侦察营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我们被派驻位于约旦大裂谷的耶利哥城以北的地区,归属那里的哈鲁突击部队管辖。第一天早晨,我们在基地一个偏远的角落搭建帐篷。不到一天的时间,营队里的农家小子就准备好了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比如用来清洁来复枪的汽油、用来替换床上草垫的海绵垫、一把露出弹簧但用毯子盖着的扶手椅。负责指挥的埃亚尔长官,决定要离开侦察营去军官培训学校。在我们不需要呆在埋伏地点或进行晚间巡逻的时候,埃亚尔就会找其他方式来让我们打发时间。比如,他命令我们按照身高一对一列队,然后每个人轮流背着队友穿过大裂谷的大小道路。如果要折返到基地的那一圈路灯下,我们要颤颤巍巍地走上六公里路程(我几乎吃不消)。当剥下被汗水浸透的子弹带、舒展四肢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在乎哪一件事情更难熬了:是背着队友走过的那段路程,还是来回路上的短暂休息,抑或是每挪动一步那种翻胃和呼吸急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