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与狂 精彩片段:
第八章 奇祸·奇缘·奇葩
42
当每天都过着千篇一律的正常生活的时候,会不会想念坍塌、突然、荒谬、乌龙、莫名其妙?就像日子平平淡淡的时候更想看恐怖影片恶战影片灾难影片与令你哭湿手帕的悲剧片?
人活了,却要老和死,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所以,这已经有点荒谬。
命运会不会突然痉挛?上帝会不会不在意间掉了一回链子?
一只狗会不会突然变成猫?一个猪猡会不会突然获得了学衔或者权位任命?一件衣服会不会穿着穿着雄鹰展翅,飞向高天?发给A的一封信会不会最后落到了B手里?下雨下成了酒浆?说话说成了大火?一张嘴探出了毒蛇的芯子?一个嘴巴扇过去,躺倒在地的美女回到了白骨精的本相?
一个人原来是豺狼,半夜敲门的外婆原来也是狼的化装。一朵花里隐藏着炸弹。献图的结果是图穷而匕首见?白素贞——还带着青儿小妹妹,其实是蟒蛇。一杯美酒轻松地不知要了谁的命。神州大地上的祖先生活得太严峻了,我们的故事让我们警惕一切美好与善举。倒是欧洲那边的故事略异其趣,例如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美人鱼——海的女儿援救了王子,而聪明美丽的谢赫拉萨达,用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感动了改变了软化了代治者哈里发。
阴差阳错,也许是上苍制定的源代码成了精,这是一种不由你做主的宇宙的想象力。天老爷也喜欢开开玩笑?当然也有他的手指、敲键、触摸带来误触误摸的可能性。人生诸多好戏,来自错误、误差、误读、误判、短路、死机、泄漏、重码、乱码、酒精或者咖啡因、烦闷、激情、神、人与物也会联手发疯。有时候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我常常陷入一种胡思乱想或者准梦境: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追逐一个影子。两个影子拼命地追赶我。或者是他们锲而不舍地追逐我,以为我是阴影。
……如果你是康德,如果你出生在1724年4月,如果你住家在哥尼斯贝格,设若每天你都在确定的时间走出家门在这个当年德国的小城里散步,你会知道,邻居们习惯了,知道你的生活有严格的规律,知道你的散步与散步中的伟大的思考有严格确定的时间表,知道你几点几分必定经过某一位邻居的家门,甚至按照你经过各家门的时间来分别对钟对表,调准自家的时间显示。看来这个小城不是到处都可以看到公共场所的运行准确的挂钟,而康德那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广播电视手机电脑上的时间报告。请想一想,你这个大哲学家康德,是不是从而有了一点义务,就是天天运转得像瑞士手表一样地精准呢?
哈哈,康德大师你就是钟表,你就是石英谐振器与微调电容,你就是一个波长与振幅绝对正确的钟摆与大小齿轮,你就代表格林威治或不知为什么,现一般译作格林尼治。这样的学问的阿尔卑斯峰康德令人肃然起敬。这样的德国人康德令小说写作人凛然起鸡皮疙瘩。幸运的是,你可不仅有你的规律性可靠性稳定性,不需要维就稳的稳定性,你毕竟还有一次错误。有一次背离:你读《爱弥儿》读得入了神,你的散步时间出了差错,你出来得晚了,搞得一个城的居民钟表时针分针秒针都乱了套。
康德终于变得可爱了,令人鼻酸。
这算不算你的一个失误呢?失误是不是都会给误主带来离奇的灾祸呢?抑或这本来是你的邻居们的错误呢?误主不是康德,而是邻居。你从无失误,从无乌龙,从无遗漏,从无笑话,这样的男人还有女人嫁给他吗?
人是不可以变成钟表的,康德的散步是为了哲学家的健康与智慧头脑的伟大思考节奏,这里没有契约约定他老人家有给公众提供正确时间标示的义务。再说这一次失误恰恰证明的是伟大的德国哲学家康德是一个性情中人。是一个正常的活人。就像牛顿的认真态度表现为必须要为两只大小不同的猫修建两个大小不同的猫洞,因为显然洞小了大猫就钻不过去,而小猫走大洞是一种对于空间的浪费。还有牛顿曾经误将怀表当成鸡蛋煮到沸腾着水的小锅里,看来牛顿对于扁圆与球圆有统一的几何感。牛顿的错误是伟大的错误。错误因误主的伟大而不同一般,成为对俗人们的启示。而爱因斯坦需要拨电话问自己的女秘书,才闹得清自己家的地址。这样的愚蠢与心不在焉,这样的对于常规的背离,究竟是不是一个过失?抑或反而是一个美谈、一个趣闻、一个誉满全球的佳话?这也是《爱弥儿》的作者法兰西的卢梭的伟大的证明,当然也是康德之类所有的大科学家大智慧者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长必有一短的绝妙故事。
还有美国射击运动员马修·埃蒙斯呢,被称为神童,他在雅典奥运会的决赛的最后一枪,竟打中了别人的靶子,和笔者此次发微信的记录一样,而且打的是10.06环。如果跳出名次、功利、奖牌与奖金的庸人计较,他应该算作历史上世界上最伟大的射击运动员。如果不是从功利学而是从趣味性、哲学性、文学性、幽默性、审美性、新闻性、偶然性、神秘性、小说性、想象力上看呢?如果以中国魏晋士人阮籍、嵇康和刘伶的范儿来看呢,这简直无与伦比。这是上帝给雅典的,是上帝通过是时在雅典的“马修”告诉世人的最大的启示,帮助你的对手打一次10.06环吧,除了马修,还有谁?除了2004年的雅典,还有哪里和哪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