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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殇·埃博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_第四部 血殇 护理链

理查德·普雷斯顿
纪实报告
总共71章(已完结

血殇·埃博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精彩片段:

第四部 血殇

护理链

2014年10月至12月

“到了某个时候,人们忽然想明白了。”丽娜·莫西斯在几个月后说。马科纳三角洲的基西村民首先领悟了真相:埃博拉不是虚构的,也不是外国佬的阴谋,而是一种会传染的疾病。马科纳三角洲的居民认识了这种疾病的征兆和症状。他们避免与疑似患有这种疾病的人接触。他们不再去参加葬礼。除此之外,他们开始将患病的亲人送进无国界医生的营地。后来,同样的事情在整个非洲西部发生。“他们逐渐意识到的是他们不能照护他们的亲人,”丽娜·莫西斯继续道,“他们必须将他们的幼儿、配偶或亲爱的祖母送进隔离病房,为的是拯救家里其他人的生命。换了是我面对同样的处境,我觉得我会很难做出这样的抉择。然而风险是你的生命和你家里其他人的生命,你很快就会想通的。”

2014年8月和9月,病毒在城市内爆炸性传播的时候,安雅·沃尔茨,凯拉洪营地的临床护理管理者,探访了马科纳三角洲的基西村镇。她在三角洲见到的是基西村庄开始施行反向隔离,切断它们与外界的联系,防止病毒进入村庄。1976年,扬布库地区的村民也正是这么做的。“村民在区域级别上自我隔离。任何人在进入村庄前都必须接受检查,”沃尔茨说,“他们检查进入村庄的人,看这些人有没有得病。”村民检查沃尔茨和司机有没有疾病的症状,命令他们用漂白水洗手,然后才被允许进入村庄。在一个村庄,村民干脆不允许沃尔茨和司机进入,因为他们已经切断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感觉像是回到了旧时代,”沃尔茨说,“他们不去参加葬礼,不再互相亲吻,不触碰其他人。行为模式彻底改变。”

“爆发就是这么终结的,”无国界医生组织驻布鲁塞尔的官员阿曼德·斯普莱切说,“永远是因为行为模式的改变。人们决定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埃博拉爆发就会结束。”

城市居民同样不触碰或接近任何有可能携带病毒粒子的地方或个人。假如埃博拉在一个家庭内出现,邻居会避而远之。假如你住在马萨诸塞州的韦尔斯利,某种四级病毒正在镇上传播,你那条街道上的一个人生病待在家里,你恐怕也不会希望你的孩子去和他家的孩子玩耍。即便病毒已从患病家庭中消失,非洲人也还是躲着他们走。看似患病的人在街头游荡,甚至躺在街边奄奄一息,人们只会任由他们孤独死去。陌生人不会得到帮助。整个非洲西部的居民不再握手,不再拥抱和互相触碰,像强迫症患者似的用漂白水洗手。有段时间,人们改变了他们的殡葬习惯。任何神志清醒的人都不会想要亲吻布满埃博拉粒子的尸体。

埃博拉战争不是通过现代医药打赢的。这是一场残酷无情的中世纪战争,交战的一方是普通人,另一方是一种生命形式,它想将人类的身体用作求生工具,活过亿万年的时光。为了战胜这个非人类的敌手,人们必须去除自身的人性。他们必须克制最深沉的情绪和本能,撕开爱与情感的羁绊,隔离自身或隔离他们挚爱的亲人。为了拯救自我,人类必须变成怪物。

非洲西部不存在类似于刚果盆地的远古法则那样的习俗。然而在2014年,人们与埃博拉的交战法则完全就是1976年让-弗朗索瓦·卢泊尔医生站在市场案台上推荐扎伊尔人民使用的方法。病毒通过接触体液传染。假如你学会识别症状,不去触碰体液,避免接触出现症状的那些人,放弃处理死者,你就能保住自己不被感染。

2014年10月初,蒙罗维亚惨遭埃博拉病毒的蹂躏。所有埃博拉治疗中心的病床都被占满,根本没有空余的床位能够收治更多的埃博拉病人;人们在家里照护病毒的受害者。无国界医生组织出于绝望,决定在蒙罗维亚发放65 000套埃博拉防感染和保护用品。这些装备简单、廉价而原始,包括塑料桶、漂白水、外科手术服、口罩和手套。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人员到处分发装备,向人们讲解该在何时如何使用它们。一套装备可用于处理一具尸体,也可用于一名人员在照护一名病人时保护自己。

利比里亚的一个镇子上有一位名叫法图·科库拉的年轻女性,她正在学习护理,由于医院缺少空余床位,她不得不在家里照护四名家庭成员:父母、姐姐和一名表亲。她没有任何保护装备,于是用塑料垃圾袋自制了生物危害防护服。她用垃圾袋包裹腿脚扎紧,然后穿上橡胶靴,再套上垃圾袋。她穿戴雨衣、外科手术口罩和数层橡胶手套,她用裤袜和垃圾袋包裹头部。法图·科库拉如此穿戴后,为全家人静脉滴注补液,以免他们脱水。她的父母和姐姐活了下来,表亲不幸死去。她本人没有受到感染。当地医务工作者将法图·科库拉的做法称为“垃圾袋法”。你需要的仅仅是垃圾袋、雨衣和相当分量的爱与勇气。医务工作者向无法去医院的居民传授垃圾袋法和它的其他变种。

新增埃博拉病例的数字逐渐下降,刚开始很缓慢,后来越来越明确。随着新增病例数的下降,埃博拉群集内的粒子总数也在下降。病毒粒子无法传播到新宿主身上,群集开始收缩,而不是扩张。它们被困在它们杀死的宿主体内,无法进入新宿主的身体,海量的病毒粒子与丧生的宿主一同死去。到2014年年末,埃博拉的风潮渐渐过去。在马科纳三角洲,它已完全绝迹。

Mapp生物和肯塔基生物制品公司制造了三批药品级的ZMapp,2015年4月,NIH开始在塞拉利昂开展ZMapp的人体试验工作。然而这时的埃博拉患者已经过于稀少,难以获得ZMapp的有效统计数字。总而言之,药物用在11名患者身上,他们全部痊愈。但随后药物未能挽救一名男童,他接受一剂注射后很快死去。没有足够的统计学证据能够确认ZMapp对埃博拉的有效性。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局判定ZMapp有一定前景,但需要做更多的动物实验才能获得许可,在紧急情况下用于人类。

ZMapp真能在几分钟内灭杀埃博拉病毒吗?目前已有的少量证据表明ZMapp确实能够治愈一些人甚至许多人的埃博拉病症,而且在部分人身上见效极快。抗体药物似乎将是药物学方面的一个巨大进展。研究人员——包括Mapp生物的科学家在内——已经开始研发更多的抗体药物,用来对抗埃博拉和其他病毒。ZMapp也许是一类银弹药物的榜样,它们就像天使之剑,能够治疗一个人身上的多种传染性疾病。有朝一日或许会出现能够治疗病毒或耐药菌所致感染的抗体药物,甚至有可能治愈由先进生物武器导致的病症。无论事实能否证明ZMapp是百发百中的埃博拉杀手,它都是人类与传染病之战的一个重大突破。

肯塔基生物制品公司忙着赶制更多的ZMapp的时候,全世界只存在一个疗程的药品级ZMapp。这就是0号备品,存在在美国某处的一个冰柜里。在0号备品是全世界唯一一组ZMapp的这段时间内,它显得弥足珍贵,是一份国家资产。

作品简介:

世卫组织认为,2014年的埃博拉疫情显示,“对于应对严重的流感大流行和全球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世界并没有做好准备”。

埃博拉流行病更像是某种模式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新发病毒跳出生态系统后造成的震荡波。病毒在人群中自我增殖,吞噬生命,遭遇人类这个物种的反抗,最终偃旗息鼓。然而,下一个震荡波会是什么?

随着过去渐渐变成未来,现在,我打算预测一场全球性爆发,由某种生物安全四级的新发病毒引起,它能通过空气在人与人之间传播,没有疫苗,用现代医药无法医治,用术语说,这是一起四级事件。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最近完成的一项研究表明,美国所有医院加起来一共只有142张红区床位可以收治感染出血热病毒(例如埃博拉)的患者,另有不到400张红区床位可以收治感染空气传播的高危病毒的患者。

因此,假如爆发四级事件,整个美国加起来也只有542张红区床位。

我们必须问一个问题:假如一种四级新发病毒扩散到北美或任何一个大陆的百万级人群之中,医院是否有能力处理这么多的患者并照护他们?假如感染人数超过百万,流行病学家是否有能力追踪并打破传染链?

现在,守护在病毒圈大门口的战士明白他们面对的敌人强大得可怕,这场战争势必旷日持久。他们的许多武器终将失效,但另一些会开始发挥作用。人类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一定的优势,拥有病毒所缺少的某些要素,其中包括自我意识、团队作战的能力和愿意牺牲的精神。

既然病毒可以突变,那么我们也能改变。

作者:理查德·普雷斯顿

翻译:姚向辉

标签:理查德·普雷斯顿血殇埃博拉病毒纪实医学科普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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