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慢生活脚步 精彩片段:
第3章:将进餐速度加快
我们吃什么就变成什么。
--19世纪德国哲学家路德维格·费尔巴哈
你是否看过描绘遥远未来高科技生活的美国老动画片《杰森一家》?这部片子让很多儿童第一次有机会看到未来21世纪的样子。杰特森一家是个传统的四口之家,居住在一个一切都是节奏超快的世界里,生活极为方便而且完全是人为的。宇宙飞船闪烁着划过天空,夫妻在金星度假,机器人快速地完成家务。提到烹饪,杰特森一家早把麦当劳丢到爪哇国里去了,因为只需轻轻一按电钮,"家庭食物分配器"随即就把合成的烤面包、烤鸡、核仁巧克力一一送出。一家人略舔一下就算吃饭完毕。有时,杰森一家的晚餐就是一些药片。
虽然成长在一个美食家的家庭里,我记得自己曾非常喜欢用某种药片替代所有进食食物的想法,我想象着吞下药片,然后径直跑到外面找朋友玩个尽兴。当然,速食的想法并不是杰森一家首先发明的--这是一种竭力想快速做所有事情的文化所无法避免的幻想。在《杰森一家》第一集问世的四年前即1958年,《四海一家》杂志曾不无悲哀地预测,会有那么一天,一天数顿饭均由微波炉烹制,而为了提醒我们曾拥有的更从容、更真实的烹饪的时代,我们会在厨房里喷洒一些人工气味,如新鲜面包、烤香肠、炒大蒜的味道等。《四海一家》预言的最终证明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如今我们忙得顾不上使用人工调味品。20世纪50年代微波炉首次进入消费市场。食物同其他一切东西一样,为匆忙所劫持。即便是速食餐药片仍将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我们还是从杰森的烹饪书中接受了他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工业革命时代,仓促也发生在餐桌上。19世纪,早在汽车餐馆汉堡小吃店出现前,一位观察员曾总结美国的狼吞虎咽的进食方式。在《餐桌礼仪》一书中,玛格丽特·威舍尔注意到,产业社会渐渐将速度颂扬为正式进餐中"控制与效率的标志"。到了20世纪20年代末,美国女性礼仪前辈艾米丽·波斯特判定,从门铃响起第一位客人来到,直至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宴会前后不应超过两个半小时。今天,大部分餐宴比停车逗留片刻加餐长不了太多时间。我们不是和亲朋好友坐在一起,而是经常独自进餐,在活动中边做其他事情边吃饭--工作、开车、读报、上网等。现在近半数英国人坐在电视机前吃饭,普通的英国家庭在车上花费的时间多于在餐桌上的时间。即使和家庭成员一起进餐,往往也都是到麦当劳吃快餐,而这些地方一顿饭通常只要十几分钟。威舍尔认为,对现代社会而言,与他人进餐过于缓慢。"同将心血来潮的念头付诸实践,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喝下微波炉制作的一碗汤相比,和朋友一道进餐将被视为过于严肃的、耗时的、难以安排的事情,而独自匆忙进餐一定是自由的、更可取的。"
就餐速度的加快在农场中亦有所反映。化学肥料和杀虫剂、集约喂养、抗生素消化增强剂、生长激素、人工饲养、转基因等,人类掌握的每一种科学技术都被采用到减少成本、提高产量、提高牲畜与庄稼生长发育速度上来。两个世纪以前,饲养猪平均要花费5年才能达到体重130磅;而如今,只需6个月就可达到220磅,在还没有换乳牙前就已被屠宰。北美的鲑鱼、大马哈鱼经过转基因处理后,比通常的平均生长速度快四至六倍。小土地所有者让位于工厂农场,后者生产出更快、更便宜、更多的标准化食物。
当我们的祖先迁移到城市并失去了与土地的联系后,他们爱上了快速时代的快餐。越是加工的,越方便,就越好。20世纪50年代的餐馆菜单上,罐头汤占据首要地位。在美国连锁店"泰德30种",用餐者在桌边的微波炉烹制冷冻食物。与此同时,这家大型快餐连锁餐馆开始实施批量生产,其最终结果是给我们带来每只价格仅为99美分的汉堡。
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在家里也匆忙地重复享受着快餐的便捷。1954年,斯万森揭开首个电视晚餐节目的面纱--经过精加工的一道大杂烩菜,包括火鸡和以调味品和肉汤调制的浓汁、甘薯和奶油豌豆。对妻子不再做饭感到生气的丈夫们大量写信攻击该公司,但对便捷的崇拜是一般势不可挡的力量。5年后,另一种经典的烹饪省时的食物--方便面在日本问世。在各处,食物的销售与其说取决于它的味道和营养价值,不如说是取决于节省时间的多少而得以大量销售的。本叔公司的标语:"长米粉仅需5分钟即可食用。"这对家庭妇女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20世纪70年代微波炉一度统治厨房,烹饪时间以秒为单位计算。斯万森的原版电视晚餐速食品在普通炉里烹制需要25分钟,相形之下显得过于缓慢。混合好的蛋糕粉市场像嘈杂的杂音一样很快消失,因为没有多少人愿意牺牲30分钟的时间去整理一份配方。今天,即便是最简单的食物,从摊鸡蛋到制作马铃薯泥,都有瞬间制作的办法。超市储存着几乎所有食物的速成版本--咖喱粉、汉堡、烤肉、寿司、色拉、炖肉、砂锅菜、汤等。为了满足缺乏耐心的顾客的需要,本叔公司研制出微波炉两分钟即食米饭。
当然,对食物的态度因地区不同而各有差异。美国人花费在饮食方面的时间少于其他地区的人--大约为每天一小时,他们也更倾向于选购加工食品或独自做饭。英国人和加拿大人情况也相差不多。在欧洲南部,精美食品仍然被视为与生俱来的文化权利,然而,现在人们也在学习像盎格鲁-撒克逊人一样急促进餐。在将自己设想为世界美食之都的巴黎,专供快餐的咖啡馆抢走了过去小酒馆的生意。在法国第九郡的风味食品餐馆,午餐只需20分钟就可以打发,人一落座,立马倒葡萄酒,随即从微波炉里取出食物。在左岸的蒙塔朗贝尔酒店,厨师只用一个航空托盘提供仅有3道菜的午餐。
近两百年前,传说中的法国美食家贝拉·萨瓦琳说过:"民族的命运取决于他们吃什么和怎样吃。"今天这一告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恰当。在行色匆匆中,我们不讲究吃什么的科学,往往遭到惩罚。肥胖症比率之所以急剧攀升,部分原因正是我们将含糖和脂肪的加工食品狼吞虎咽下去。我们都知道产品没有成熟之前摘取的后果,用冷藏容器运输到世界的另一端,继而用人工方法使食物成熟:鳄梨从硬实到腐烂只有一夜的时间;西红柿味道如同棉絮。为了追求低成本、高营业额,工业化的农场对牲畜、环境甚至消费者造成了损害。如今,集约农业成为西方国家水污染的主要根源。埃里克·施罗泽在他的畅销书《快餐国家》中,揭露了批量生产的美国绞细牛肉馅常常被排泄物及其他病原体污染。每年因食用汉堡发生大肠杆菌中毒的美国人达数千人。这就证明,减少成本的工业化农场产出的廉价食物是错误的经济运作之物。2003年,艾塞克斯大学研究者通过计算发现,每年英国纳税人花费23亿英镑用于弥补工业农场给环境和人们的健康所带来的损害。
我们中很多人接纳了这样的理念:当我们谈到饮食,快就是好。我们很匆忙,希望进餐时间也同我们的节奏相匹配。但很多人已经意识到狼吞虎咽的民族特性的不足。在农场、厨房、餐桌,人们渐渐开始放慢速度,而领导者是一个拥有涵盖这一切的名曰"慢餐国际运动"的组织。
罗马是一个讲究美食的国家的首都。在一个个可以俯视由成片的郁郁葱葱的葡萄笼罩的托斯卡纳山脉的绿阴平台上,午餐一直延续到下午。当午夜的时钟在意大利到处敲响时,一对对夫妻、情侣仍在悠然自得地享用意大利熏火腿和手工制作的馄饨。但如今,意大利人常常加快进食的速度。年轻的罗马人更愿意手拿一只巨无霸汉堡奔走在路上,而不愿利用下午的时间自己制作新鲜面食。快餐场所已布满全国。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已丧失。尽情享受美食的文化传统仍保存在意大利人的心灵深处,这就是意大利处于烹饪缓慢运动最前线的缘故。
该运动始于1986年,当时麦当劳在罗马著名的西班牙台阶旁开设了一家分店。对许多当地人而言,这是一家餐馆:乡巴佬在进门之后,要采取点迎接食客的措施。为了击退席卷全球的快餐潮,一本具有超凡魅力的烹饪书的作者卡罗·贝特里尼发起了慢餐运动。正如该运动的名字所暗示的,慢餐运动代表麦当劳所不能代表的一切:新鲜的、当地的、应季的、家传的食谱,可持续生产的农场、工艺产品,同家人朋友一道悠然享用。慢餐运动也宣传"生态美食"的理念,即好好享用能够并且应该同环保协调一致的食品。然而其核心是,慢速运动是提倡愉快的生活节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