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 精彩片段:
记录本身,即已是反抗
纸上的街道
城市血管
人生活在城市中,肉身的影子被钢筋水泥切割成多个碎片,时间和视野被局限在屋梁之下,很少有俯瞰自己生存环境的机会。如果在历史的纵深中悬挂一张大大的地图,会发现城市不仅是国家的景观,它是文明的价值观。
罗兰·巴特在《符号帝国》里写道:西方城市的中心,常常是满满的,一个显眼的地方,文明社会的价值观念在这里聚合和凝聚:精神性(教堂)、力量(官署)、金钱(银行)、商品(百货公司)、语言(古希腊式的大集市,咖啡厅和供人散步的场地)。他说:“去闹市区或是到市中心,就是去邂逅社会的‘真理’。”
而在东京,他看到的城市中心却是空的——围墙、河沟、屋顶、树木围绕着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形领地。“这个环形领地自身的中心不过是一个空洞的概念而已,它的存在,不是为了炫耀权力,而是为了以它那种中心的空洞型来支持那整个的城市运动,迫使车辆交通永远要绕道而行。”
西方信仰人的力量,日本相信虚空中有神魔,这就造成了城市中心的不同。
再看中国,葛兆光在《宅兹中国》里写道,明代方志图中重点凸显的是代表政治权力的官府衙门、代表宗教权力的宗教寺庙、代表文化经济权力的学宫官仓。这亦是代表了中国古代的意识形态——崇拜权力的威严,大“公”无“私”,目中无“人”。老百姓的私人空间在士大夫所绘制的地图里缩减渺小,丝毫不重要。
哲学家索尔兹伯里把城市比作人的身体。他认为城市的宫殿和大教堂是城市的头,市中心的市场是胃,城市的手脚则是民房。人们在大教堂中必须缓慢移动,因为头脑是用来思考的;在市场中必须快速移动,因为胃里的消化是迅速的。
按照索尔兹伯里的想法往下延伸,城市的血管自然就是街道。
动脉是宽阔的马路,每天早上把汹涌的人流送离城市中心,人流分开,越分越细,每个人安身于自己的归宿。静脉是窄窄的民巷,人们从贫民窟、别墅、阴暗的地下室和明亮的公寓出发、汇合,来到城市中心,启动这个巨大社会永动机的运转。
18世纪欧洲的城市设计者接受了现代医学的观点——“如果大量流动,那么没有东西会坏死”——细致规划和划分街道。
在设计师规划之前,城市的血管是堵塞的。社会学家理查德·桑内特在《肉体与石头——西方文明中的身体与城市》中描述中古时期的巴黎,几乎所有屋主都会违规修建越界建筑,把自己的房屋无限拓宽,让街道变得非常狭窄,几乎只能说是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所残留出来的一块空地,仅容一人通过。街道,是一块人们在主张权利与权力之后所剩下来的空间。街道,是私人欲望和公众道德之间一条微妙的界线。城市设计者限制私欲,拓宽道路,为公共利益考虑可也夹杂着算计。比如19世纪的都市设计让城市中大量个人可以自由移动,却让团体无法移动,尤其是法国大革命时期那种革命团体。巴黎的街道经过精密的计算,宽度可以让两辆军车并排通过,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向街道两旁的社区开火。
映像街道
亚里士罗德在《政治学》中写道:“城市是由各种不同的人所构成:相似的人无法让城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