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 精彩片段:
小手
第二部分
以前,这是座欢乐之城,我们很开心。以前,大人们要求我们干这干那,我们一一照做,击掌游戏、画画、欢笑,大家都说我们的城市既真实又迷人。尽管我们只是群小姑娘,我们也有高傲的眼睛,有力的双手。
以前我们总爱摸着花园里的那棵无花果树说:“这是城堡!”然后我们会朝着黑色雕像走去,说:“这是恶魔!”过一会儿我们又回到孤儿院大门口,说:“这是大山!”三样东西都齐了:城堡,恶魔,大山,它们围成的三角形就是我们的活动范围。
还有走廊上的镜子。
还有我们夏天的裙子。
还有那一个个新换了床单的夜晚,我们开心地钻进香喷喷的被窝。
还有那些有煎奶酪里脊可以吃的日子。
我们岂不像是在用同一张嘴吃里脊,伴着同样的奶酪,某种黏糊糊的、营养丰富的物质,谁吃起来都一个味儿?奶酪固然让人心情愉快,但别忘记,接下来就该上课了,那可真是没完没了。而午餐和上课之间、上课和下课之间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仿佛悬浮在空气中,静止了。
一下课,我们就开始玩耍。我们总爱唱着歌,伴着绳子打在沙地上的沉闷响声跳大绳。每次进绳都得专心致志,计算好绳子的运动轨迹和速度,还得与歌谣合拍。一旦跳进去,总会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全身紧绷,仿佛每一次绳子击地的声响都近在嘴边,甚至像是从自己肚子里传出来的。每一次落地都是回到人世,轻盈而迅捷,我们只得接受。我们还玩捉迷藏:大家在树后缩成一团,假装自己成了树的一部分,只要待着不动就不会被发现。每个人都得这样跪着,双膝硌在花园地面粗大的沙粒上,它们会在膝头留下印迹,直到某人的名字被叫到,大家就得赶紧逃走,拯救自己。这个词可真奇怪:拯救自己。
有天下午大人们告诉我们:
“要新来一个女孩,你们别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一开始,我们一点都不怕。
玛丽娜还没来,就已经有了各种猜测。
我们不了解其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作品简介:
暴力无法摧毁的,爱可以。
“那渴望如同一把巨大的刀子,而我们则是刀柄。”
巴尔瓦不需要任何写作上的建议,他早已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世界。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本书收录了巴尔瓦广受赞誉的中篇《小手》与中篇集《正当意图》中的四篇小说。五部中篇的形式不同,题材各异,叙事颇具原创性,风格也难以归类:
一个在孤儿院被杀死的小女孩,一个离家出走的厌食症少女,一个深陷婚姻危机的马拉松跑者,一个静静看着母亲走向死亡的女人,一个突然意识到和年轻情人年龄差距的同性恋老人。
从童年、青春期、中年危机到衰老与死亡,从友谊、亲情、爱情到背叛与仇恨,从孤儿院、医院、公园、精神病院到马拉松赛场,从霸凌、厌食症、原生家庭、爱无能到婚姻危机……恐惧与孤独,暴力与反抗,自毁与受难,在巴尔瓦的五部中篇小说中纤毫毕现。
像让·科克托《可怕的孩子》一样诗意,像威廉·戈尔丁《蝇王》一样残酷。巴尔瓦对残酷现实的处理不是单纯地揭露或抒情,而是调用了心理学、社会学、语言学、历史学等多方面的知识,为文学注入了全新的视角,也引领读者进入更加幽微的人性深处。
“用外科手术般精准的笔法,刻画各种执念带来的破坏性后果,这正是巴尔瓦那些引人入胜又令人不安的故事的实质。” 难得的是,巴尔瓦的超高清细节描摹并没有使事物的轮廓变得模糊,恰恰相反,“他精确地定义了笔下的一切,从而使得世界变得可以被理解”。
《小手》
以爱之名,孤儿院里的女孩们在游戏中杀死了她的洋娃娃,然后杀死了她。
“或许,她也跟我们一样,爱着某个人,却对自己的爱束手无策,只能哭泣着远离;或许,在她的仇恨之下,也有一只为爱歌唱的小小歌队,让她窒息;或许,她正窥探着自己爱的阴暗面,就像从火车的小窗看外面的风景一样。这可怜的、饱受爱的折磨的邪恶女巫。”
《血缘》
离开家已经几年了,也结了婚,生了孩子,但她还是不知道该拿对自己母亲的同情怎么办。
“所有的死亡都会将记忆留存在一两个它曾触碰过的物体上,一瞬间,它们就变成了一种象征,似乎死亡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周围的事物清空,再用死亡将其填满,赋予其另外的含义。”
《消磨》
她梦寐以求的不过是两个人坐在湖边,什么都不吃,也没有人告诉她要吃。
“萨拉在自认为熟识的世界中发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与禁食带来的快感相比,饥饿所带来的不适就像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贡品,换来的却是世界变得可以忍受。这是一场与自己的战斗,一场与所有人的战斗,而吃东西只是一种必要的恶行,一种令人生厌的生存义务。她渴望消失,渴望变小,小到一只能够从门下偷偷遁走的小虫,小到一粒尘埃。”
《夜曲》
一个像他这样的56岁老男人会疯狂爱上一个21岁的男孩再正常不过了,反过来却让他倍感荒诞。
“我说你不懂我,是因为你就是不懂我,你能懂我什么呢,你需要独自生活二十年,身边没有任何人,才有可能懂我,你活过的这些年里,我几乎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你想过这些吗?”
《马拉松》
马拉松占据了他的一切,有时他也会因为忽视迪亚娜而内疚,但跑起来就会彻底抛在脑后。
“那个他必须在马拉松中战胜的男人只不过是他自身的延伸,是他以前的生活与现在的荒诞生活抗争的延展。如果他能承认这一点,或许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简单。他不能。女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感到一种聚集在喉咙处的焦灼,他迫切需要出去跑步,需要听到脚步落在公园地上的节奏。他想象着马拉松的开始,想象着起跑的枪声在一瞬间使他的血液凝固又沸腾。女人不复存在。世界不复存在。”
作者:安德烈斯·巴尔瓦
翻译:童亚星刘润秋
标签:安德烈斯·巴尔瓦小手外国小说西班牙短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