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来袭·如何应对下一场流行病的暴发 精彩片段:
第二部分 流行病风暴来袭
09 全球性监测系统的建立
2004年12月9日,在喀麦隆南部贾河动物保护区(Dja Biosphere Reserve)工作的灵长类动物学家们,从一只死去的黑猩猩身上采集了样本。这只黑猩猩四肢伸展躺在林地上,眼睛闭着,但看上去不像是受到人或者其他狩猎者的攻击。这自然引起了研究小组的关注。
比利时科学家伊斯拉·德波拉维(Isra Deblauwe)和她的喀麦隆合作者在3年前就开始了漫长而乏味的研究工作。他们循着像珍妮·古道尔这样的灵长类动物学家的研究传统,将研究目标锁定为野生类人猿,也就是现有的跟人类最近的亲戚,通过研究了解它们和我们人类自身。
几年后他们得出了一些有趣的研究成果。研究团队报告说,贾河的黑猩猩像其他地方的黑猩猩种群一样使用工具。特别是它们喜欢用植物的茎制成工具,从地下蜂巢里吸蜜吃。像所有猿类一样,黑猩猩喜欢吃蜂蜜。贾河研究小组的信息让我们进一步了解到,不同的黑猩猩群落以不同的方式使用工具。
但是在2004年12月的那个雨天,蜂蜜不是科学家们考虑的问题。该地区接连出现了黑猩猩的死亡现象,从第一只死去的黑猩猩身上取样后过了4天,他们又从另一只死去的黑猩猩身上取样。12月19日,出现了第三只死去的大猩猩。这不禁令人担忧起来,因为灵长类动物学家在贾河只追踪研究一部分猿类,他们所看到的可能仅仅是灾难的开始,其他很多未被追踪的猿类可能也死了。这些珍贵的野生动物亲戚,是研究团队花费数年时间想要了解的。对物种保护和研究工作而言,这样的情况很严重。
野生猿类面临的威胁虽然很明显,却还不是唯一的问题。研究者们知道埃博拉病毒已经在加蓬(Gabon)的大量猿类间蔓延开来,那里离喀麦隆南部仅几百千米。埃博拉不仅置黑猩猩于死地,而且时不时也跳到人类身上,导致可能引发流行病的严重病例。他们也知道一位灵长类动物学家同仁在科特迪瓦共和国调查像这样的死亡病例时,已经染上埃博拉病毒。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猿类死亡,都不能掉以轻心。
幸运的是,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行事。首先也是最重要的,灵长类动物学家们知道,他们不应该直接接触动物尸体。几个月前当第一具动物尸体被发现时,他们已经将信息发给了在喀麦隆首都雅温得的同仁们,这一信息又被转发给迈特·布雷顿(Mat LeBreton),一位富有献身精神又技艺高超的生物学家,他领导着我们的生态学研究团队,在病毒生态学领域开发了很多新技术。以雅温得为基地,布雷顿协助成立了一个调查疫情的国际团队,其中包括中非和德国相关政府部门和实验室。
调查团队很快整装待发,研究目的地定在贾河,这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而又十分独特的热带雨林地带,位于刚果河的一条主要支流之上,他们在那里和灵长类动物学家们一起采集样本。他们设法从第一只黑猩猩的头盖骨和肩膀上获取样本,也分别从其他死去的猿类身上取样,包括第二只黑猩猩的腿、第三只大猩猩的颌部和第四位受害者的一些肌肉——它是一只死于2005年1月初的黑猩猩。
保存完好的样本被送往艾瑞克·勒罗伊的高封闭生物安全防护实验室。我在第5章里提到过这位病毒学家,他和我们合作研究发现了新的埃博拉病毒株。样本也送到了我们的合作者费边·里德兹那里。研究结果令人惊讶。虽然我们都猜测害死贾河动物的病毒是和突袭边境以南加蓬境内猿类种群一样的埃博拉病毒,但所有样本的埃博拉病毒检测都呈阴性。但是,另一种致命感染源——炭疽的检测都呈阳性。
里德兹和其同仁在2004年已经报告了一个因炭疽引发黑猩猩相继死亡的类似现象,发生在科特迪瓦共和国的泰森林。因此虽然贾河大猩猩之死是该种群第一例死亡病例,但人们知道炭疽是森林猿类的杀手。这也许有点奇怪,但并非没有前车之鉴。一般生活在草地上的反刍动物身上才有的细菌,到底是如何到达泰森林和贾河的黑猩猩身上的,至今还是个谜。这里有一些推测。炭疽芽孢的存活期长达100年,它能够污染水源,因此猿类可能在饮用湖水或者小溪水时感染上芽孢。它们也可能在追捕和享用像森林羚羊这些已感染病菌的反刍动物时被传染上。或者至少在泰森林疫情中,可能当猿类在染上炭疽的牛践踏过的农田里觅食时,就已经孕育了一场疫情。
无论病菌走的是哪一条传染路径,来自贾河和早些时候科特迪瓦共和国动物流行病的发现表明,非洲猿类种群数量的减少,不仅仅是狩猎和丧失栖息地所致。像埃博拉这样的病毒,已经大面积席卷了现有野生猿类栖息地,目前炭疽肯定也是这些珍贵野生动物的一大威胁(见图9-1)。就我个人而言,我研究过野生黑猩猩,并在乌干达帮助大猩猩种群熟悉人类,因此我觉得人类这些现有近亲所面临的越来越严重的威胁,是我们特有生命遗产的一种令人扼腕的损失。
从我追踪和预防流行病的研究工作角度来看,猿类死亡事件暴露了我们捕获这些流行病所采用方式的另一个明显弱点。在贾河森林里发现炭疽并不代表是一次流行病预防工作的胜利,而是流行病学领域的瞎猫碰到死老鼠。灵长类动物学家的研究经费捉襟见肘,全球猿类种群中仅有极少部分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如果我们指望这些科学家定期捕获预示着未来人类流行病趋势的动物流行病,那么我们注定要失败。要想真正早点发现流行病,我们需要更多的举措。
谁是流行病监测系统的哨兵人群
我们如何能够追捕到致命性病毒并控制它们呢?发现死亡动物的几位灵长类动物学家并未构成一个监测系统。那么在新的流行病扩散之前抓住它们并遏制它们的正确方式是什么呢?这一部分就要探讨这一问题:当代流行病预防科学。这里将讨论我的团队、其他同仁及合作者正在研发的监测系统,这个系统甚至能够在人们获知新型流行病之前就抓住它,遏制它。预防流行病是一个大胆的理念,但不如20世纪60年代心脏病学家开始考虑预防心脏病发作大胆。那在当时是个极大的医学进步,但现在基本上被视为理所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