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门诺尔与中洲之未完的传说 精彩片段:
第四辑
第一篇 德鲁伊甸人
在其他阿塔尼看来,说陌生语言的哈烈丝之民是外族人。尽管与他们一同跟埃尔达结盟,哈烈丝之民却依旧是一支独立的民族。他们在本族内部坚持说自己的语言,虽然为了与埃尔达和其他阿塔尼交流,他们不得不学了辛达语,但很多人说得并不流利,有些几乎不出家乡森林边界的人更是完全不说。哈烈丝之民不愿意接受新的事物或风俗,在埃尔达和其他阿塔尼看来,他们保留了很多奇怪的习惯,除了战事需要也少有往来。尽管如此,哈烈丝之民却是忠诚的盟友、可畏的战士,受到尊敬,不过他们派出家乡之外参战的队伍人数不多。因为他们过去是、到最后也一直都是一支人数很少的民族,主要关心的是保护林地家乡。他们精通森林中的作战技巧,事实上,就连那些专门为此训练出来的奥克也不敢走近他们的边境。传说中提到的诸多奇特习俗之一是他们有很多女性战士,不过这些女战士几乎无人离乡去参加历次大战。这项风俗显然源远流长☾1☽,因为他们的族长哈烈丝就是一位著名的女武士☾2☽,亲卫队由挑选出来的女子组成。☾3☽
哈烈丝之民的全部风俗传统里,最奇特的一点在于他们当中存在着一支人种全然不同的民族☾4☽,这样的人种无论贝烈瑞安德的埃尔达还是其他阿塔尼都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人数不多,大约数百,以家庭或小部族为单位分散居住,但就像同一个团体中的成员那样彼此交好。☾5☽哈烈丝之民称他们为“德鲁格人”,这个词来自他们本族的语言。在精灵与其他人类眼中,他们的形貌并不讨人喜欢:身材矮小(约四呎高),却非常宽,臀部突出,双腿短而粗壮;宽阔的面孔上长着深陷的眼睛和浓密的眉毛,鼻子扁平,眉毛以下不生毛发,只有少数男性在下巴正中长着一小绺黑须(他们为这一与众不同之处感到自豪)。他们通常面无表情,五官中动作最明显的是阔嘴。他们双眼机警,但若不凑近观察,就看不出眼球的转动,因为他们的眼睛极黑,以致分辨不出瞳孔,但发怒时瞳孔会发红。他们嗓音低沉,喉音浓重,但大笑起来令人惊讶——笑声丰富浑厚,饱含不沾蔑视或恶意的纯粹欢欣,闻者无论精灵还是人类,无不跟着开怀大笑。☾6☽在和平时期,别的人类劳作或娱乐时会歌唱,他们则经常大笑。但他们亦可成为无情的敌手,尽管他们的红热怒火只能从眼中的光辉看出端倪,不过一旦被唤起,就很难平息。因为他们沉默地战斗,胜利也不庆祝,就连击败奥克这惟一一种他们势不两立地憎恨着的生物时也不例外。
埃尔达称他们为“德鲁伊甸人”,将他们归入阿塔尼之列☾7☽,因为他们始终广受爱戴。可叹的是,他们寿命不长,人数向来很少,在与奥克的宿仇冲突中伤亡惨重。奥克也同样仇恨他们,乐于抓住他们加以折磨。待到魔苟斯的一次次胜利毁灭了精灵与人类在贝烈瑞安德的所有王国与要塞,据说德鲁伊甸人衰落成了大多是妇孺的寥寥几个家庭,其中有些人去了位于西瑞安河口的最后避难所。☾8☽
早年,德鲁伊甸人给了一同居住的人莫大的助益,因而大受欢迎,但几乎没有哪个肯离开哈烈丝之民的土地。☾9☽他们精通追踪任何生物的技能,并且把这种技巧尽心传授给朋友。但德鲁伊甸人的学生比不上他们,因为他们运用嗅觉,就像猎犬那样——只是他们眼力也灵敏。他们夸口说,奥克还远在外族人类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就能顺风闻到气味,并且只要不是在流水上,便能追踪气味达数个星期之久。他们对一切植物的了解几乎能与精灵媲美(不过并非受过精灵教导),据说他们迁到一片新的乡野后,短时间内就能对当地无论大小的植物了如指掌,并且给新发现的种类取名,辨认出哪些有毒,哪些可以食用。☾10☽
德鲁伊甸人与其他阿塔尼一样,在遇到埃尔达之前没有书写的办法,但他们从不曾学过埃尔达的如尼文与字母表。他们自己发明的书写办法仅限于使用若干符号,大部分都很简单,用于标出路途或提供信息与警示。在遥远的过去,他们显然已经有了用于刮与切的小型燧石工具。尽管阿塔尼在来到贝烈瑞安德以前就了解金属,懂得一些锻造技艺☾11☽,但德鲁伊甸人依然使用这些燧石工具,因为金属很难找到,锻造而成的武器和工具十分昂贵。但在贝烈瑞安德,由于与埃尔达结交,并且与埃瑞德林顿山脉的矮人贸易,这些物品变得更加常见,因而德鲁伊甸人展露了雕刻木料或石头的杰出天赋。他们已经对颜料有所了解,主要提取自植物。他们在木料上或平整的石头表面绘制图画与花样。有时,他们会把木头的节瘤削成可以涂色的脸孔。但他们有了更锋利、更结实的工具,便爱好雕刻人像与兽像,既做玩具与饰物,也做巨大的雕塑——他们当中技艺最高超的人能把它们雕得活灵活现。有时,这些雕塑是怪异、离奇,甚至可怕的——他们运用技艺,成就了无情的嘲弄之举,其中之一便是制造奥克像,把它们做成就像正吓得尖叫着逃走的模样,放在领土边界上。他们也造自身的雕像,放在小道的入口或林中小路的拐弯处,这些被他们称为“哨兵石像”,以放在泰格林渡口附近的最有名,每座雕像代表一个德鲁伊甸人,比真人大,结结实实地蹲踞在一个死奥克身上。这些雕像起的作用不只是侮辱敌人,因为奥克惧怕它们,相信其中注满了“欧古尔族”(他们如此称呼德鲁伊甸人)的恶意,并且能跟他们保持沟通。因此,奥克从不敢触碰它们,也不敢尝试毁掉它们,如果不是大队出动,他们见到一座“哨兵石像”就会掉头,不再前行。
但这支奇特民族的种种异能当中,最有名的或许是他们一声不响、纹丝不动的本领。他们盘腿而坐,手搁在膝头或大腿上,闭着双眼或注视地面,时常能一连坚持多日。哈烈丝之民当中流传着一个与此有关的故事:
从前,最擅长石刻的德鲁格人中有一位给去世的父亲雕了一座像,将它立在家附近的路旁。然后,他在它旁边坐下,深深地陷入了无声的追思。碰巧,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林中居民。他要去一个远处的村庄,途中看见两个德鲁格人,便鞠了一躬,向他们问好。但他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惊讶地驻足一阵,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他继续上路了,自言自语道:“他们做石匠活的本事着实出色,但我还没见过这么逼真的石像。”过了三天,他回来了。他疲累非常,就背靠着一座石像坐了下来。他把自己的斗篷披在石像肩头晾干,因为之前一直在下雨,但现在烈日炎炎。他就这么睡着了。但过了一会儿,一个发自背后石像的声音惊醒了他。“我希望你休息好了,”这个声音说,“但你要是还想再睡,我请你挪去靠着另一个。他再也不需要伸展腿脚了,而我觉得,在阳光下披着你的斗篷太热了。”
据说,德鲁伊甸人在悲伤或丧亲时常会这样静坐,但有时这样做是为了享受思考或制订计划。然而他们亦可在警戒时利用这种沉静,届时他们或坐或站,藏身于阴影中。尽管他们貌似闭上了双眼,或目光茫然地瞪视,但任何走过或接近之物他们都不会错过,且会铭记在心。他们这种无形的警戒之意极其强烈,以致入侵者能感到一种含有敌意的威慑,无需警告就会被吓得退却。但若有任何邪恶之物继续逼近,他们就会发出一声尖利的口哨作为信号,其声近处听来不堪忍受,远远便可听闻。危险时期,哈烈丝之民非常尊敬作为哨兵相助的德鲁伊甸人。倘若找不到这样的哨兵,他们就仿照德鲁伊甸人的模样雕刻人像,放在屋旁,相信它们(既然是德鲁伊甸人自己为了同样目的而造的)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来自活人的威胁。
事实上,尽管哈烈丝之民对德鲁伊甸人怀着爱与信任,但很多人相信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魔法力量。他们当中流传的奇闻怪谈,有几个讲的就是这类故事。此处便记录了其中一则。
忠诚石像
从前有个德鲁格人名叫阿悍,是位有名的医者。他和出身哈烈丝之民的林中居民巴拉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巴拉赫的家在林中,离最近的村庄有两哩多远。阿悍一家住得更近,阿悍大部分时间都与巴拉赫和他妻子作伴,并且深得巴拉赫的孩子们喜爱。然而有一次,危险来了——几个胆大的奥克悄悄潜入了附近的树林,两三个一伙分散行动,伏击任何独自外出的人,夜间还袭击远离邻居的人家。巴拉赫一家并不是很害怕,因为夜里阿悍留在他们那里,在外面放哨。但一天早晨,阿悍来找巴拉赫,说:“朋友,我从亲人那里收到了坏消息,恐怕我必须离开一阵。我的兄弟受伤了,他现在很痛苦,需要我去,因为我有本领治疗奥克造成的伤势。我会尽快回来。”巴拉赫大为不安,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哭了,但阿悍说:“我会尽力而为。我已经搬来了一座哨兵石像,放在你家附近。”巴拉赫跟阿悍出去,察看哨兵石像。它硕大沉重,安坐在离他家门口不远的灌木丛中。阿悍伸手按住石像,沉默片刻后说:“看,我已经留下了一些我的力量。愿它保护你们不受伤害!”
头两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但到了第三夜,巴拉赫听见了德鲁格人的尖厉报警声——也有可能是梦到自己听见了,因为它并没有惊醒别人。他下了床,从墙上摘下弓,来到一扇窄窗边。他看见两个奥克正往他家房子上堆撒燃料,准备点火。巴拉赫见状大惊失色,因为奥克劫匪带来的是硫磺或别的某种邪恶物质,会迅速起火,用水扑不灭。他定了定神,拉开了弓,但在那一刻,就在火焰腾起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德鲁格人从奥克背后冲了上来。德鲁格人一拳就打倒了一个奥克,另一个逃跑了。于是他赤着脚冲进火堆,打散着火的燃料,跺踩着地面上蔓延的奥克火焰。巴拉赫冲向大门,但等他拔开门闩,跳出门去,德鲁格人已经消失了。那个被打倒的奥克也不见踪影。火熄了,只剩下烟与焦臭。
巴拉赫回到屋里,安慰被响声和燃烧的臭气惊醒的家人。到了白天,他又出去了,四处查看。他发现哨兵石像不见了,但没有告诉别人。他想:“今夜我必须去放哨了。”但当天迟些时候,阿悍回来了,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穿了一双长筒靴子,德鲁格人在严酷环境里走动,穿过荆棘或乱石时偶尔会穿这种靴子。他很累,但他微笑着,显得很开心,他说:“我带来了好消息。我兄弟不再痛苦了,也不会死,因为我及时赶到,解了毒。现在我得知,劫匪们也被杀了,或是逃跑了。你们过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