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情人:一个传奇 精彩片段:
第四部
二
我是她的母亲。你知道我指谁;她的母亲。总有很多人把我当作夫人的女仆。我知道怎样缩在后面。但我是她的母亲。
在教堂,我嫁给了铁匠老莱昂,她的父亲;我的宝贝儿出生两个月后,他死于热病。他是玛丽惟一的丈夫,她是玛丽惟一的孩子,所以,你想象得出来这个玛丽有多痴情。况且,我还年轻貌美,心气很高,村民们总对我这么说。她肯定是从我身上遗传了一些勇敢劲儿,我们长得像极了,几乎是一对姐妹。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我才开心。我们总是在一起。
她一到村里的托马斯太太家当保姆,我的确就第一次上了伦敦,追随我的爱情,这个人就是酿酒商乔·哈特。离开她,我没觉得错,她已经快十三岁了,而当一个母亲对我来讲还不是我的全部目标。就在那个时候我离开了她,没带着她,我和哈特生活在一起,伦敦就像另一个国家,我们尽情享乐,我自己还年轻。但没过多久,她就来了,她快十四了,长了好多,我聪明的宝贝已经被一个医生雇为女佣;这个医生在黑修士桥附近一个漂亮的广场边有一整栋房子;那年晚些时候,暴乱发生时,士兵们把所有的尸体都扔入泰晤士河。这是一群喝醉了酒的暴徒,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抢劫、烧毁比他们富有的人的房屋和店铺,但在他们到达医生家之前被打败了;医生家里每个人,她说,几乎耳朵都要给外面的枪声震聋了。穷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除了使用暴力手段,你不知道怎样让自己富起来。
她避免和她的女主人一起见我,她也从不来我和我的乔待的酒馆看我。我们通常秘密见面,像情人一样,分享一杯酒,或者手挽手地走在沃克斯霍尔,聆听鸟的鸣叫。我猜想,她跟巴德医生编了个有关她出生的故事,非同一般,这个故事里没有当时自称哈特太太的我的位置,他在教她看书识字。可接下来有一天,她告诉我,说那家的儿子占有了她。做母亲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很难过,但我对她说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又能指望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呢。我求她别离开巴德医生,因为她在那里能有一个好处境,但是,她说她从来都没想过好好地当个女佣,她打算当演员,名演员,她,还有她最好的朋友,也在巴德医生家当女佣。还说,不管怎么说,她听说另一个医生也在雇用年轻女子,不是去当女佣,而是去当演员,但是,一个医生干吗需要女演员呢,我问。在为上流人士提供的一种疗法中当演员,她说。接下来,她就受雇于格雷厄姆医生,一直到她在特鲁里街剧院遇到哈里爵士;爵士说他会帮她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因为他总去剧院看戏。我可怜的天真的宝贝,但十五岁的人,谁能明白更多的事情呢。他,一个真正的准男爵,手腕上总是挂了根饰有流苏的手杖,邀请她夏天去他在苏塞克斯的庄园。这是多好的一次时来运转啊,这还是第一次!她心里有数得很,猜到那里会有一帮子寻欢作乐的人,他们是哈里爵士的朋友,她便叫我和她一起去。好像她已经是个贵妇人了,得有人陪伴。只是过个夏天,她说。之后呢?我问。上帝会安排的,她开心地说。她的笑我抵挡不了。事实上,我们一直待到了年底。所以,我只好离开我的乔,本来是暂时离开,却成了永远,卡多根后来来了,从那以后,没有人让我们分开过。她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女儿。她照顾我。她什么都跟我讲。不管去哪儿,她都带着我;她得去男人去的地方,不过她总带着我去。她招待她的绅士时,打理家务就是我的事了,所以,我像个仆人,但我是她的母亲。
我是多么为她感到骄傲!有这样一个漂亮女儿,被这么多的人羡慕。她还小的时候,我已经知道男人都将难挡她的魅力。但是,她并不像哈里爵士希望她的那样,天生就没头脑。他是第一个,他也是最糟的一个,也许事情总像这样。他和他的朋友整天在外打猎、钓鱼,坐着二马四轮轻型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奔驰;每天晚上都是打牌、掷骰子游戏、猜字谜、喝酒、打架。猜字谜游戏玩到最后,总是某个人脱掉衣服,直接上床。但是,我的宝贝还是干得很漂亮,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仔细观察富人们的所作所为、衣着打扮。哈里爵士真的教过她骑马,她骑在马背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啊!有时候,查尔斯来待一个星期,她喜欢和他说话。有这么多仆人,我不是她的仆人,但待在我们的房间里。我是她的母亲。
和哈里爵士在一起待了六个月后,她给另外那个人,查尔斯,写了封语气绝望的信,因为我们需要帮助。哈里爵士一直似乎比查尔斯好,因为他更富有。但很快,当他发现一个孩子将要到来,他只能考虑辞掉我们。因为我们没法抚养哈里爵士的私生子,我不希望她像做了母亲都会的那样和她的宝贝婴儿分不开。我的宝贝用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把我朝她拉过去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啊!孩子是女人所知道的最大的幸福。我并不是在反对男人,我了解男人,我有过美好的时光,有的男人喜欢我。但是,一个孩子的爱和一个母亲对孩子产生的爱,才是最美好的。
我们不得不等一阵子,我们已经回到伦敦,快挨饿了,但我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接下来将走哪一步;哦,我的宝贝竟然要走到这一步。但就在这时候,查尔斯给她回了信,我们的状况有了改观。他要她和他住一起,但她不愿意不带我去,他没有反对。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好多年呢。我和她的查尔斯相处得很好,我总是努力和欣赏她的男人相处好,但他根本不像哈里爵士,尽管他是哈里爵士的一个朋友。因为他不是那么有钱,他几乎不碰酒瓶,他手里总是捧着一本书。他要我的宝贝学会看书、写信,就像一个妻子一样,倒茶待客。我在那里,有我在那里,他就省下了雇用仆人的工资,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钱,他说。他教她自己记个账本,写得清清爽爽的,字就从上而下写在左边:面包、羊腿、柴、糖、针线、猪肉、拖把、肉豆蔻、芥末、模制蜡烛、奶酪、黑啤等等,然后划一道线。然后右边是钱的数目,他每周都会和她一起把它们过一遍,然后说,她这么节俭,他非常高兴。但后来,他让我替她做这事,我要她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待在一起,这样,通过模仿他和他风度优雅的朋友,她就能更好地改变自己,这样,她讲起话来就能更像他们,而不是像我。他的一个朋友喜欢上了她,让她为他坐着,画一幅真正的画像;画完,他说他不会再用别的模特了。罗姆尼先生崇拜她,说她是个天才,世上没有哪个女人像她一样,可他们甚至都不是恋人。我女儿非常挑剔。
所以,我们过着好日子,我无法想象比这更好的生活了,和查尔斯一起住在一个冬天很温暖的大房子里,我有自己的房间,她一直在自我改进,我也很开心,和她在一起,我就要这些,除了一点:我遇见了卡多根并一见倾心。他英俊极了,一周之后,我告诉她的查尔斯,我得回老家村子里去看我姐姐,她患了淋巴结核,已奄奄一息了,她有九个年幼的孩子。但是,实际情况是,正如我的宝贝知道的,因为我对她从来没有秘密,我要和我的卡多根谈恋爱。我们搭了辆货车去了斯旺西,他兄弟在那里开了个小客栈。我在那里像奴隶一样辛辛苦苦干了七个月的活,睡在阁楼上;然后,他和在客栈认识的一个婊子走了,消失了,他兄弟赶我走。我往回走,一路上为摆脱田地里的男人吃了不少苦,不过,没关系,我安全地回到了伦敦,我的宝贝很生我的气,但她原谅了我,她看见她母亲,真是太开心了。我们告诉查尔斯,我以为得待在村里了,所以,就嫁给了村里的一个人,可后来我姐姐又没死,所以,我又回到伦敦来,因为我太想我女儿了。这在某种意义上倒也是真话。
我现在说不清当时我为什么选了卡多根作为我婚后的姓,而这个姓我还得告诉查尔斯;正是让我心碎的那个威尔士男人的姓。我完全可以说我嫁了个叫库珀的人。但是,我心里是太痴情了。我说那就卡多根吧,于是就卡多根了。我们女人总是不止一个名字。如果一个男人一辈子改四次名字,你就会认为他要隐瞒什么。但女人不是这样。想象一下,如果一个男人每娶一个女人或者他说他娶了就改一次名,那会怎么样。这要让我笑话了。那会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那成了我的姓,那是我最后一个男人,我回来太高兴了。从此以后,这个痴情的老太,因为尽管我当时还不太老,我让自己看上去老态些,是男人让女人年轻,我和男人了结了,接下来,我只想我的宝贝,帮她。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因为这是最大的快乐。男人都坏,我把话撂在这里。他们只顾自己快活,他们喝醉了酒,就可能会伤女人。我喝多了从不伤任何人,而我敢打赌,我爱喝杜松子酒跟任何男人都有一拼。但是,女人不同。男人都坏,我要再说一遍,然后从此闭口不再提,但是,没有他们我们又不行,我现在很高兴,我当时不是非得没有他们,就像那些被关在女修道院、永远都不让出来的可怜的爱尔兰女孩。天主教太邪恶了,我从来都不懂我宝贝在她后来的生活中为什么……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是在说男人。我们可怜的女人是多么强烈地需要他们啊,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朝他们走过去,我们是情不自禁,但最让人称心的是孩子。那是真爱,母亲对孩子的爱。
尽管一个母亲无法指望她的孩子同样强烈地爱她,尤其是孩子长大以后,但是,她需要我、要我一直和她在一起,这就够了。
生活,正如我所说的,不可能更好了,除了一点,查尔斯总是为钱闷闷不乐,老是让我们省着花每一个便士。而他倒能出去,为他自己买下一幅旧画,放在一个值好多几尼的大金框里;后来,在我宝贝的账本里,他在四便士的鸡蛋和十二先令的茶叶之间看见两便士的“穷人”☾1☽,就对她扯起了嗓门。不过,他对她还是非常好的,称她为他亲爱的女孩,她则渐渐疯狂地爱上了他,只想着让他高兴,他也很喜欢她,从他脸上我看得出来。我了解男人。他给我们钱,去洗两周的海水浴,来治疗她漂亮的肘关节和膝盖上的荨麻疹。他付钱给一乡下人家抚养她的婴儿;他这样做人真的很好,因为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哈里爵士的;哈里爵士根本就不愿理睬她。
所以,一切都好,除了一点:查尔斯这个人并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好。因为他决定抛弃这个无价的姑娘而去和金钱结婚,却又没有勇气说出来,于是就对她撒谎;尽管结局不错,但一开始,我的宝贝的心在滴血,一直到她习惯了为止。因为查尔斯有个有钱的老舅舅,他希望这个舅舅替他还债。他一直写信给他舅舅,查尔斯真的很尊重他,他个子很高,不过查尔斯也是,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家族。他们长得真像,两位都是优雅的人,除了这个舅舅并非总像查尔斯那样忧心忡忡。他现在在英国,因为他失去了他的威尔士妻子,只好把这个可怜的女人的遗体运回来,这样她就不会被埋在异教徒的土地里。那以后,他常来看我们。我认为,他并没有留意我漂亮的女儿,我相信这全是查尔斯的主意,但你永远都说不清,男人这么快就会动起情来。你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是,这个舅舅已经回到了他生活的地方,他在当地十分显赫,查尔斯说,查尔斯希望我们俩去拜访他,这样,我的宝贝就能讲意大利语和法语,并学会弹钢琴,以及所有能使她成为一名贵妇人的东西。我的宝贝从来都抵挡不住自我提高的机会,便同意了。去外国看看书里写的东西,她太高兴了,但是,她这样做,主要是这样的话查尔斯会更爱她,也更为她感到骄傲。我现在知道,她当时什么也没想,不过她仍然让查尔斯一遍又一遍地发誓他很快就会来,就过几个月的时间。我不是很想去,我有点怕旅行,害怕我这把老骨头要在这么多路和高地上颠簸。我听说,我们将要越过阿尔卑斯山,当时我以为它不过是一座山,那些地区非常危险,身体会因为不吃全是辣椒的饭而挨饿。但如果我的宝贝想要去,我说,那我会很开心地去。于是她亲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