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儿之劫 精彩片段:
名可名,非常名——译本修订后记
I
《劳儿之劫》讲的是劳儿的故事,一个很常见的女孩子失恋的故事:一个年轻姑娘被未婚夫抛弃,痛苦得难以自拔,失去了部分理智。另一个男子走近她,娶她为妻,带她到另一个地方生活,生儿育女。若干年以后,姑娘故地重游,偶然的事件唤起了她沉睡的记忆,爱的创伤复发,也许从来没有治愈。
这样的故事无处不在,并且不限于男女情爱。就好像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受伤,为了受伤以后疗伤,而所谓的日子或许只是疗伤的过程,对治愈的期盼,以及对不可救药的确认。
这样的故事,一千个作家有一千个讲法。杜拉斯的讲法有些特别,她不是自己在讲劳儿的故事,而是让书中一个人物、一个叫雅克·霍德的男人来讲。这个叙述者不是传统小说中常见的那个全知全能的“上帝”,也不是视角有限却能冷眼旁观的所谓“见证人”。他努力筛选材料,辨别真伪,试图去讲述劳儿生活的主要线索和重要事件,可是故事讲到快一半的时候,他自己却走进了故事,参与了事件,使故事时间和叙述时间重合,使叙述者和人物混为一体。
这首先是一个所知有限的叙述者,他习惯使用否定句和疑问句:
“她有一个大她九岁的哥哥——我从未见过他”;
“关于劳儿·瓦·施泰因的童年……,我也从来没有听到什么给我留下特别印象的事情”;
“她自己的一部分总是与你远离,与现在远离。远离到哪里呢?”
“她从他身边走过时,他们互相认出来了吗?”
即便是正常的陈述,他也不忘记时常加以否定和质疑:
“二者信步而行,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再相分相离。哪里?”
“[她]首先要绕房子走一圈,在它周围的街巷里转一转。谁知道?”
“……一种游牧的特性将她抛向了永无休止的追逐,追逐什么?不知道。”
为了能够讲述劳儿的故事,这个实际上一无所知的叙述者雅克·霍德,只能借助一些道听途说:“沙塔拉不是一个大得可以听不到闲话吞得下奇闻的城市”,或者依赖他的情人、劳儿当年的女友塔佳娜的记忆。可是,在发现自己和那些“传播流言蜚语之徒”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而塔佳娜所讲的也是“虚实莫辨的故事”以后,他“对任何东西都不再确信”,并坦言自己要“杜撰”、“虚构”、“编造”劳儿的故事,讲述他的劳儿·瓦·施泰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