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的鹦鹉 精彩片段:
第二十八章 罗拉
这趟旅行像是一场梦,这么说的意思是它零零星星,让人不知身在何处,而且我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出其中道理。才到伦敦两小时,我们已经在离开的路上了。我真的能说我去过这些地方吗?其实我看到的全是机场吧?不过至少我有个有趣的故事可以说给任何想要听的人。
我和卡尔很幸运地找到一位非常和善(话也多)的老先生,他非常乐意帮我们解题。我猜他是被摄像机吸引,他告诉我们他已经努力好些年,要让自己被称作“特拉法加广场桂冠诗人”,他似乎认为上镜头会有助于他的目标。他当下就知道石匠问题的答案,不过我们又过了十分钟才从他身边脱身。我们终于离开时,他才刚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他的长篇巨作:《纳尔逊爵士的足迹》。
“你认为我们该不该给他几块钱,让他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坐进出租车后,卡尔问我。
“不用,”我说,“我不能害凯西。”
“对,倒也对,”他说,“反正他能帮其他队伍,也一样会耽搁他们时间。谁知道那首诗要念多久?”
“‘介乎’。”我望着车窗外说。今天天气很好,街上满是阳光照着的漂亮年轻人。“你必须佩服一个在平常谈话中还会用‘介乎’这么文雅词语的人。”
“你要我这么说吗?没问题,小姐,我再也不说‘介于’了。”
我无心地笑了笑。和卡尔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美好而又像会轻易消失。每件事都缓慢而且没个准儿,我们还没有亲吻过。在每件事都这么不确定,有这么多人为因素的时候,一个吻会让人信心大增。我觉得我们像是在某种儿童比赛中,例如用汤匙舀起鸡蛋,或是两人三脚跳,我们到目前为止都还好,但是能维持多久呢?
我为什么还要为这事烦恼呢?我很纳闷。我对浪漫感情又懂什么?几乎什么也不懂!几个大学交的男友、一段荒唐的网络恋情、一段平静孤寂的婚姻岁月和悲剧性的结尾。我记得有一次和吉姆坐在一起,那是他死前几个月的时候——凯西在楼上睡觉,不过我知道再过两个钟头她就会醒来吃奶——我正在整理我们的音乐带,播放我在青少年时期听的所有情歌。我还记得我十三四岁时对那些歌词是多么注意,当时我想,这就是我以后的样子,只要我听得够仔细。而现在我已经是有一个孩子的成年人了,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就是我丈夫,看书看到对外界浑然不觉。
我想要从他、从这个我嫁的人身上得到某些东西。我想要深夜和他在我们的客厅跳舞;我想在塑造我对爱情的所有印象的一首歌的背景中,和他在地板上欢爱。如果这就是爱,如果这就是婚姻,那么我们应该享受那些歌曲所应允的一切,我们应该拥有那些浪漫情爱。于是我鼓起勇气走过去,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拉他站起来,但是我立刻就知道我难以为继了,我们两人都太放不开了。他跳起一种搞笑的舞,用抖动的动作把我绕来绕去,然后他就去睡了,留下我自己一人。我怎么能抱怨?这是我嫁的人。他在很多地方都很棒,但是他永远也不会跟我在客厅跳舞;他不会从楼梯上走下来,把我拥入怀里。这些是我必须面对的事实。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凯西的一只玩具熊,拂在我脸上的柔软熊毛、我怀中那个松软的熊身,几乎就足够了。他爱我的,我心想,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点疑问也没有,至少在这首歌播出而我开始怀疑“足够”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之前。我独自坐着,听着我的音乐,直到这种感觉过去,我可以上楼到他身边躺下,思索着:对,你能给我的已经足够。
“你的头发这样子很好看。”卡尔说。我把头发往后梳了。
“你是说没洗吗?”出租车内部很深,所以我们没有像以前那样紧挨着。为了报偿他的赞美,我靠他近一点坐着,于是我们的手臂就碰触在一起了。我喜欢认为我们之间会有进展,真的。但是我们的住处相隔千里,我们又是在最最奇特的环境下认识,只有青少年或是浪漫的人或是呆子,才会天真到认为在这种考验下产生的爱情可以维持超过十一集的演出。
“是呀,没洗。”他说着,肩膀微微往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