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幸免:2074-2095,美国第二次南北战争 精彩片段:
PART 4|2095.01
2
2095年春天,我摔断了胳膊,伤得不重,骨头也很快就长上了,但那是我对疼痛最初的记忆。
5月,长达几个月的煎熬已接近尾声。新的生活格局——姑妈把自己关在我家那间木屋里足不出户——甚至扰乱了爸爸一贯的平静。许多个夜晚,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贴着卧室的通风口,听他和妈妈在楼下争吵。“这都几个月了,她连句话也不和我们说,”我听见妈妈说,“连声早安都没有,好像我们这都不配似的。”
“时候未到嘛,”爸爸回答,“她需要时间。”
“别再那么说了。她需要的是医生,心理医生,是受过训练的那种,专门开导有她这种经历的人。她需要帮助,但我们帮不了她。”
“‘红色月牙’来的那个人说,她得学会习惯自由。”我的爸爸说。
“你看她像在学吗?”
后来他们吵不动了,就商量着开车去林肯顿吃消夜。妈妈不想把我单独留在家里,不过她以为我已经睡熟了,于是决定冒几个小时的风险。一听见她上楼来看我,我就跳起来,蹿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等到汽车尾灯消失在铁门外。随后,我下了床,打开灯。
我出了房间,穿过走廊,走下楼梯,经过墙上那排褪色到无以复加的照片。照片上有我的祖父母,还有一个女人,姑妈说那是我的另一个姑妈。
其中有一张我爷爷的照片,我的名字就是照他起的。照片早已褪色,只能看出一个男人淡淡的轮廓,面孔已是一团云雾。他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但那也已经无法辨认。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以为这张照片是在他死后拍的,上面是他的鬼魂。那时我已经开始相信,世上还存在着另一种年龄,那个年龄的人,甚至比活人中最老的还要老——他们已经老得没法说话了,甚至连自言自语也做不到,都被禁锢在纯粹而密实的静谧中。
我下了楼,打算一解那个在我心头萦绕了好几个月的谜题。它就隐藏在我们的一间温室里。
我出了门。花园里的空气罩在我身上,热烘烘、湿答答的。安在屋侧的灯一感应到我的动作就亮了,我一走开,它又自动熄灭。
我向南走,来到那一排温室前。温室都是用一种透明玻璃搭建的。每块玻板里都镶有纤细的铜丝,那是从阳光中汲取能量的元件。当时,透明太阳能板还属于新生事物,在田纳西战线以南相当稀奇,我的妈妈为了把它们运过边境,足足与人僵持了好几个月,还打了无数通求人的电话。白天,它们轰鸣闪耀,夜里则静默无声。而且,即便在运转时,它们也是透明的,人可以透过玻板看到温室里生长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