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莫里亚蒂 精彩片段:
第二十一章 事实真相
我亲爱的读者,看起来我欺骗了你们——虽然,事实上你们对我而言,并非非常亲爱,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煞费苦心地避免欺骗你们,哪怕是一丝一毫。那就是说,我没撒谎。至少没有向你们撒谎。也许这就要看如何解读了。举例来说,“我是弗雷德里克·蔡斯”与“让我来告诉你吧:我的名字叫弗雷德里克·蔡斯”——我记得在第一页上我是这样打字的——之间,就有天壤之别。我说过在迈林根躺在石板上的那具尸体就是詹姆斯·莫里亚蒂了吗?没有。我只是说,很确切的,那是挂在死者手腕上的标签所写的名字。到现在为止,你们应该不会没注意到,我,你们的讲述者,就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弗雷德里克·蔡斯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也许还有你们的想象中。你们应该不会吃惊吧。这两个名字哪一个出现在封面上?
一直以来,我都谨慎地做到公正,即便只是为了自娱自乐。我从未描写过自己未感受到的情绪,甚至于我让你们知晓的我的梦,也都是如此。(弗雷德里克·蔡斯会梦到在莱辛巴赫瀑布溺水吗?我不这么认为。)我完全照原样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我的确喜欢埃瑟尔尼·琼斯,甚至在得知他已婚后,我还试图阻止他继续办理这个案子。我确实觉得他是个能干的人——虽然很明显他有他的局限。例如他那次伪装的尝试就是可笑的。在我们出发去布莱克沃尔湾的那天,当他打扮成一个海盗或渔夫出现时,我不但认出了他,还得努力不让自己大笑出来。我用心地记录下每一句话:我自己的和其他人的。也许我有时会被迫回避某些细节,但是我没有添加过任何无关的事情。你们也许会想,这是一场用心策划的游戏,但我发现写作这事真是沉闷乏味——所有那些花在敲击打字机上的时间,已经被证明不值这八万零两百四十六个词(我有一个特别的本事,就是边打字边数数,并且记住打了多少字数的能力)。有几个键卡住了,而且字母“e”字迹太淡,以至于无法辨认。有一天,有人必须把这整篇玩意儿重新打一遍。我的老对手夏洛克·福尔摩斯真是幸运,他有华生做他的冒险事迹的忠实记录者,但我就负担不起这样奢侈的做派了。我知道,即便有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这书也不会出版。这就是我的职业特性。
我必须亲自解释。我们一路如此一起走来,分道扬镳之前必须达成共识。我累了。我觉得我已经写得够多了,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必要回到开头——真的,甚至还要早些——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起来看。我想起了克里斯蒂安·冯·埃伦菲尔斯在他那本极具吸引力的著作《格式塔的特性》中提出的格式塔理论——我在去迈林根的火车上,碰巧正在读这本书——它质疑大脑和眼睛之间的关系。有一种很普遍的视觉错觉。你以为你正看着一个双烛台。然后,走近细看,你发觉实际上那是两个面对面的人。在某些方面,这就是一个类似的运用,虽然没有这么细微。
为什么是我在迈林根?为什么伪装我自己的死亡是必要的?为什么我和埃瑟尔尼·琼斯督察见面,并成为他的旅伴和朋友?嗯,让我把电灯打开,再倒上一杯白兰地。好了,我准备好了。
我是犯罪界的拿破仑。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个这么称呼我,要承认我对这个称呼非常得意,就太不谦虚了。不幸的是,当1890年接近年底时,我还一点不知道我的“圣赫勒拿岛的流放”正要开始。福尔摩斯讲述的有关我生活的几个粗略情节基本上正确,我无意在此对它们详加扩充。我的确是两个男孩——双胞胎——中的一个,出生于戈尔韦的巴利纳斯洛镇上一个体面的家庭里。我的父亲是一位大律师,但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他开始和“爱尔兰共和兄弟会”有染,他知道这也许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所以决定把我和我兄弟送去英格兰完成学业。我来到了沃丁顿的霍尔学院,在那里我在天文学和数学上的表现出类拔萃。从那里我去了科克的女王学院,师从伟大的乔治·布尔,在他的指导下,我在二十一岁时,发表了针对二项式定理的论文,我可以自豪地说,这篇论文在整个欧洲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结果我被一所大学任命为数学教授,那里是一个大丑闻的事发地,这个丑闻将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我不准备详细阐述这丑闻的确切性质,但我会承认,我对所发生的事情不感到骄傲。虽然我的兄弟站在我一边,但是我的父母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可是,这个人具有最恶魔般类型的遗传倾向。他的血液中流淌着犯罪的气质……”
这就是福尔摩斯——或者是华生——写的,但他们错得离谱,如果我的双亲读到它,他们会深感羞辱。他们如同我说的,是令人尊敬的人,在我那悠久的家族史中,家族成员从未有过一丁点儿行为不当。我的读者们也许会觉得这难以置信,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会认真考虑改行从事犯罪行当,但我向你保证事情就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正在伍利奇做私人家庭教师,虽然我确实有几个学生是附近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我可不是有人声称的“陆军教练”。其中有一个可爱的用功学生,名叫罗杰·皮尔格雷姆,他先是因赌博而债台高筑,而后交上了一帮时髦人。有一天晚上他极其苦恼地来找我。他害怕的不是警察——而是他自己的那伙人,为了他们认为皮尔格雷姆所欠的一小笔钱,对他翻了脸,皮尔格雷姆真的相信自己会被大卸八块。我有点犹豫,但还是答应代表他出面调解。
就是在那时,我有了第二次改变自己生活的发现,也就是那些最底层的罪犯——小偷、窃贼、造假者和骗子,他们是伦敦的瘟疫——都愚蠢得不可救药。我以为我会害怕他们。结果,我感觉到,即便在一群绵羊中走过也要多一些焦虑。我立刻看出来,关键是他们缺乏组织,而作为一名数学家,我天然地适合这项任务。如果我能像赋予二项式定理那样,赋予他们的恶行同样的规则,我就可以聚集一股能对抗世界的力量。我要承认,虽然一开始我感兴趣的是智力的挑战,我已经开始想到个人的利益了,因为我逐渐厌倦了紧巴巴的日子。
我花了三年多一点的时间去成就我的目标,也许有一天我会描述这个过程,尽管老实说这不太可能。除去其他的顾虑,我从来不是一个自吹自擂的人。隐姓埋名一直是我的格言——毕竟,警察怎么会去追踪一个他们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的人呢?我只是说,罗杰·皮尔格雷姆和我待在一起,给我提供了实在的支持——就是劝说——那偶尔是有必要的,虽然我们很少诉诸暴力。我们不会用克拉伦斯·德弗罗和他的团伙那种残暴的手段。我和罗杰成了亲近的朋友。我是他婚礼上的伴郎,我仍然记得他的太太生下他们第一个孩子乔纳森的那天。就这样,我们来到故事的开始。
1890年临近年底时,我非常舒适,并且自信自己的事业将会持续蓬勃发展。伦敦没有一个罪犯不为我工作。一路走来不可避免地有杀戮流血,但是事情已经解决,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哪怕是最卑贱、最胆小怕事的罪犯,也都对能在我的保护之下干活而富裕起来表示感激。是的,我从他们的收获中拿走了很大的一部分,但是当情况变得对他们不利时,我总是在那里,爽快地为他们付保释金或辩护费用。我也可以非常有用。一个撬门掘洞的盗贼想要销赃吗?一个诈骗犯想要一个假的鉴定人吗?我把他们带到一起,给他们打开不止一种门路。
当然,还有夏洛克·福尔摩斯。世界上最伟大的咨询侦探当然引起了我的注意,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过多地去想他。难道我和那个荒谬的马斯格雷夫典礼,或者同样不可能的“四签名”一案,有什么关系吗?圣西蒙爵士的婚姻,或者微不足道的波西米亚丑闻,我怎么会在乎呢?我知道华生会让你们觉得我们是死敌。好吧,这能帮他提高杂志的销量。但是事实上,我们在颇为不同的领域里活动,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相遇。
这件事情就是克拉伦斯·德弗罗和他的随从——埃德加·莫特莱克和利兰·莫特莱克,还有斯科奇·拉韦尔——的到来。我告诉埃瑟尔尼·琼斯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是凶恶的罪犯,在美国享受巨大的成功。然而,不真实的部分是,我断言他们想和我合伙。正好相反,他们到英国来是要消灭我,夺走我的犯罪帝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行动之迅速,手段之残暴,让我大为吃惊。他们用最卑劣的手段策动我的追随者们反对我。谁胆敢抗议,他们就杀掉谁——手段总是血腥不堪,以此作为对所有其他人的警告。他们还利用警方的线人对付我,向苏格兰场和福尔摩斯两边提供信息,就这样,我发现自己在三条战线作战。“盗亦有道”就此休矣!也许我变得过于自信了。当然,我毫无准备。但是我会这样给自己开脱:他们不是绅士。他们是美国人。他们对于我所一直遵从的礼仪和运动员道德规则,一点儿也不当回事。
对,我已经说过,罪犯们是愚蠢的。对此我还要补充说,他们也是只顾自己的。很快,我的下属们就意识到风在朝哪个方向吹,然后就像俗话说的那样,“站好了队”。我最亲密的顾问们一个接一个地抛弃我。我不能怪他们。我想,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无论怎样,到4月初,我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逃亡者。我的一个优势是德弗罗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也找不到我。如果他找得到我,他就会杀了我。
此刻,我只有三位亲密盟友。他们都已经在这个故事中出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