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花瓶 精彩片段:
第十四章
在东八十三街那所旧房子外面,虽然不是那么破烂不堪,但确实是又暗又脏。房子里面的光线仍然很阴暗,但却并不脏,相反还很干净。那个星期二晚上九点半,在小门厅和餐厅里弥漫着肉和酸奶酪的香味。这香味充满了整个厨房,扑进福莉达·詹金斯的鼻子。她喜欢闻这气味,因为她刚梳妆打扮完毕,感觉有点饿。一般来说,她只要能在主人的公寓里得到点什么吃的,就会很满足的。而在星期二这天,她的希尔达姑姑给她做了法国的酸奶酪里脊肉,所以她总是把肚子留得空空的。
她放好刀和叉子,她情绪很好。这时从前面传来叫她的声音。
在餐室里,她的希尔达姑姑已经打开灯,警惕地斜眼看着那陌生人。他手下夹着一本很大的书,站在那儿。他的出现又滑稽又带有邪恶感。滑稽的是他那光滑的、透油的头发从中间分开;邪恶的是那黑边眼镜,还有从他右颧骨到嘴边斜着的一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他把他的帽子放在餐桌的一角。
“一个可疑的男人。”希尔达姑姑对福莉达小声警告说。
“这是美国十年一次的人口调查。”这个人严厉地说,他的嘴唇由于疤痕而变了形,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好笑。
“人口调查?”福莉达问道,“已经开始了?报纸和广播说是四月二号开始呀。”
“这是,”这人轻蔑地说:“前期调查,收音机里解释过的。”
“我可没听说。象这样,晚上进行?”
“那么,”这男人斜眼看着她说,“如果您希望我报告地区行政官员……”
“现在,现在,”希尔达姑姑不安地说,她天生胆小。“要我们向您报告吗?那好,那好。”她转身朝着福莉达气咻咻地讲了一串德语,最后,她告诉那个男人:“我侄女英语要说得好一些。”然后嚷嚷着走了出去。福莉达拉出了两张椅子,坐在一张上面,用手拍打着围裙,无表情地说:“我的名字叫福莉达·詹金斯,我是个入了籍的美国公民——”
“请等一等,”这人坐下,打开一个本子,把本子微微翘起,以免让她看见,“首先,户主是谁?”
十五分钟以后,福莉达声音微弱而清晰地谈起了她的家族,她回答了关于两个姑姑,四个表姐弟和一个开出租车的哥哥的提问。对于警察的这种所谓人口调查,人们基本上是持怀疑态度的,这甚至被认为是一种花招,当然,调查结果可想而知是靠不住的。她心里担忧的是她那两个参加了某个组织的表兄弟——她感到额头有点湿,又不敢擦——于是,当这个人调查完其他家庭成员,开始问起她的情况时,她才松了口气。而这种松弛,使她没能注意到官方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来人问起了她现在在哪儿工作,她到那儿多久了,她的工作都是些什么,那所房子里有多少人,无论是常住的还是临时的,她奉命做几顿饭,她什么时间工作,什么时间下班?……
她说她空闲时间相当多,但具体是多少,得看情况来定。这个调查者皱着眉头不满意地说道,出于职业的原因,还得了解得更清楚些。具体地说空闲时间要看什么而定呢?
“这要看她,”福莉达告诉他说,“她吃得不多,当她不吃饭的时候,我通常七点钟离开,有时甚至还要早点儿。可她有时候也叫我两点就离开,或者是早上,那么那一天我就不再回去了。所以空闲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