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 精彩片段:
第十三章
三月的一天清晨,波莉出现在了佩恩·惠特尼女子医院的住院部里,她是来给一个昨晚入住的精神病做新陈代谢检测的。蜜月归来后,她继续留在了医院。她希望自己能够怀孕,因为他们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如果真的这样,现在离开医院找一个新工作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到了十月份,她还是得辞职休息。吉姆每天在员工食堂跟她共进午餐,吃饭时,他们会在餐桌下悄悄拉着对方的手。晚上,波莉的同学们轮流为纪念他们的结合举办聚会,他们称之为“叉子晚宴”。在这已婚者的晚宴上,波莉和吉姆不能坐在一起,而只能坐在屋子的两端,腿上放着盘子,不许掉下去。参加聚会的人都已经结婚,而且都住在带电梯的楼房里,这让波莉产生了很强的距离感。不用说,所有的男士都做得特别好,或在保险公司,或在银行,或在杂志社,除了几个叛逆者之外,她的同学们都在社会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而,有些时候,听着他们的谈话,波莉发现,自己肯定是33届同学中唯一幸福的女孩。
显而易见,她的许多已婚同学都对她们的丈夫很失望,羡慕像海伦娜这样的未婚女孩。六月,全班同学要举办第六次聚会了,同学们中已经有了几个离婚者。班里那些落后的乌龟满心渴望地讨论着这些先行的兔子。大家认为她们至少“还做了点事情”。诺琳·布莱克去了里诺城外的一家农场,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施密特拉布·布莱克夫人,她的离婚使她一时成了风云人物,名声直追在波道夫☾1☽当模特的康妮·斯托里、在伊丽莎白·雅顿当模特的丽丽·马文、当首席信息官的比奇·巴尼斯和准备当牧师的巴布斯·普尔迪。在她们那一群中,只有丽比有所成就。曾经特别活跃的凯现在也偃旗息鼓了。去年有传言说,她这个在班里第一个结婚的姑娘也将会成为第一个离婚的女人。此举创下了班里的纪录。但她还是在梅西百货人事部初级办事员的职位上拼命工作。哈罗德仍然在写他的剧本,但还是没有卖出去。时不时地他会找到一份舞台监督或者夏季剧场里导演的工作,在他们窘迫的时候,凯的家人就帮他们一把。大伙在“叉子聚会”上的观点截然相反,最后也确定不了究竟是凯拖了哈罗德的后腿,还是与之相反。最近没人见过他们,只有多蒂今年冬天提到过。还有海伦娜,在父母来纽约的时候,她请他们去萨沃伊广场吃过饭。多蒂说,他们两人目前在跟一群玩扑克的人交往。他们都叫凯“彼得夫人”,叫哈罗德“彼得先生”。那里的女人都比凯年龄大,操着低哑的嗓音,称呼所有的男人“先生”,包括自己的丈夫。游戏由庄家下注,想开就得出二十五美分。哈罗德是个真正的赌徒,但凯却只是个生手,她拿牌的姿势让任何人都能把她的牌看得清清楚楚。海伦娜对波莉说,她妈妈可是个业余诊断专家,她说凯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病人很倔强,不肯配合。”在走廊里,当波莉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护士警告她说。病床上的女人是凯,她满眼乌青,裸露的手臂上一片青肿,一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波莉,她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波莉满心同情地想,凯是在比较两人的现状,同时努力地回忆自己是否曾见过凯如此痛哭。波莉没有问凯任何问题,她知道这只会让凯更加烦心,她拿来一块毛巾,帮她清洗瘀肿的脸庞。凯的表现和护士说的完全相反,她丝毫没有反抗。波莉在抽屉里找到了凯的手袋,从里面拿出一把梳子,开始轻柔地梳理她的头发。她没有给凯小镜子,因为她不愿意让凯看到她自己脸上的乌青。不一会儿,凯停止了啜泣。她坐起身来,看着波莉拿来的大圆筒,好奇地问:“你要对我做什么?”“我是来给你做个基础的新陈代谢检测,仅此而已。”波莉答道,“不疼。”凯不耐烦地说:“我知道。可是我还没吃早饭呢!”这样的抗议是凯的风格,波莉感到放心了。“这些测试是要空腹来做的。”“噢,天啊,你来了我真高兴。你不知道她们对我多差劲,波莉。”昨天晚上,护士把她的腰带拿走了。“没有腰带,我没法穿裙子。”她们把她睡衣上的带子也拿走了,并且还要拿走她的结婚戒指,但是她不让。“我们撕扯了半天,都快赶上摔跤比赛了,后来护士长来了,说让我这一晚上先拿着。这才算是给我拿回件东西。后来她们让我张开嘴,看我嘴里是否有活动齿桥,我告诉她们没有,但她们还是要看。如果有,可能她们会把这也拽走。说真的,我当时真想咬她们一口。”说完,她豪爽地大笑起来。她瞥了一眼波莉,似乎在争取她的同意,可波莉担心这怕是发病的症状。凯很为自己跟护士们打的这一架而自豪,似乎她还是面对着系主任或者校长的学生代表。她不知道束身衣的意思吗?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波莉忽然想到,凯只不过是感到尴尬而已。凯换了个口气:“我猜想,她们以为我想自杀。她们不停地从门缝里偷看我。她们怕我用腰带把自己吊死吗?我能拿我的结婚戒指干什么呢?”波莉的回答很直接:“吞了它。”她认为,如果是护士们来向凯解释,那效果会更好一点。她笑着说:“这都是常规。谁的腰带和戒指都要拿走,她们没拿走你的结婚戒指,我感到很惊讶。这层的房间都有窥视孔。”凯说:“像监狱一样。屠宰场,人们不都是这么说吗?”她的眼中又充满了泪水。“哈罗德背叛了我,他把我扔在这儿就走了。他哄我说这是一所普通的医院。”
“可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先告诉我我这是在哪里。”波莉说:“你不知道吗?”凯答道:“我估计肯定是精神病院。虽然护士们一直说:‘哎呀,亲爱的,不是,根本不是,这只是给精神紧张的人休息的地方。’昨晚我真蠢,竟然让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来了。我立刻问电话在哪里,我要找人问问,她们说房间里没有电话。所以我问:‘为什么?’但是她们不肯说原因。我当时就应该看出来的。但是我以为这儿只是医院里便宜的住院部,哈罗德之所以让我住这儿是为了省钱,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后来,我要个收音机,但是她们不给我。我问:‘为什么不给?’她们说:‘这违反规定。’真奇怪,我说,我有个朋友,去年生孩子就是在这里住院,她当时就有收音机。我记得很清楚。”她莞尔一笑,“她们肯定以为我疯了。然后,她们就拿走了我的腰带。”波莉插了一句:“她们确实以为你疯了。你现在是在佩恩·惠特尼医院,这是一所私立精神病院,附属于康奈尔医疗中心。现在我们待的地方是接待处,护士们在这里给病人分类。”
凯深叹了一口气,紧闭双眼:“行了,我知道了,我得亲耳听到有人这样告诉我才肯相信。”波莉抚摸着凯低垂的头,低声催促道:“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凯睁开了眼睛。“你相信我的话吗?你一定要相信我。”波莉温柔地说:“当然,我相信你。”她感到很震惊,心想肯定是出什么错了,医院里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彼得森是个常见名,不过人们常会误写成“彼特森”,至少凯拿到的单子上就是这样写的。如果凯只是得了阑尾炎,而他们竟然把她送到了这里,那可太可怕了。但是这样的解释说明不了凯脸上的乌青。凯沉闷地说:“是哈罗德干的。他喝了酒就打我。什么时候?好像很久了,但肯定是昨天上午的事,是的,是昨天上午。”“他早上就喝酒?”“他整晚都不在,早上七点回来的时候,我指责他和女人鬼混,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蠢,在他喝酒后指责他,我该等到他酒醒后再说的。”波莉忍不住想笑,凯的自我批评总能暴露出她的性格。“不过我想,我有点歇斯底里,我们邀请了几个人来喝鸡尾酒,做晚餐时,我需要根腌黄瓜来调味,就让哈罗德出去买一根回来,结果他再也没回来。我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笨,本来可以用印度小菜调味的,但是菜谱上说要用腌黄瓜。就这样,他走了,直到早晨才回来。我本来该假装睡觉,可是我看见他回来了,我起来指责他,说他肯定跟莉兹·郎韦尔在一起,你不认识她,是跟我们一起玩扑克的一个女人。她是布林莫尔学院29届的学生,丈夫去华盛顿审案子了。可是哈罗德说,他厌倦了我肮脏的想法,于是就打了我,打得我眼冒金星。我真蠢,就还手打他,然后他就把我打倒在地,还踢我的肚子。波莉,我能怎么办?爬起来等着他第二天来道歉?我知道这才是正确的方法,但是我没这份耐心。我跳起来冲进了厨房,他紧紧地跟着我。我挑了把面包刀。我故意没拿切肉刀,因为他刚磨过,我不想吓得他太厉害,让他清醒过来就足够了。我挥着刀说:‘别靠近我!’他打掉我手里的刀,然后把我推到化妆间,锁上了门。我等了一会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听听他在干什么。我听到了他的鼾声。他根本没想到,时间不早,我得上班去了。我使劲敲门,后来用手捶门。然后我穿上衣服,接着捶。我又哭又喊,但是那边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甚至连鼾声也停了。我想通过钥匙孔看看,可钥匙还在上面插着。他也许死了。”
“终于,我听到了门铃响。两个电梯工在门口问发生了什么事。哈罗德起身,隔着门让他们走开。但是他们可以听到我在里面哭喊。我就是停不下来。”“啊,可怜的凯。”“等等,”凯说,“你还没听后面的事情呢。电梯工走了,后来我知道的就是警察来了,哈罗德镇静地打开门。他一直和衣躺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后他肯定醒了,不过还有酒气。警察进来了,有两个,问他出了什么事。我吓得停止了哭喊。但是我可以听到外面哈罗德说,我们正在排演话剧中的一个场景。”
波莉屏住了呼吸:“他们相信了吗?”“开始不信。他们说:‘我们要听听你妻子怎么说。’哈罗德说:‘她在化妆。等她穿戴好后,就可以证实我的话。’然后,他提出给警察倒杯咖啡,其实是找个借口让警察跟他进厨房去。他拿出咖啡壶,请他们坐在小餐厅的桌子旁。然后他进了客厅,悄悄打开化妆间的门,大声说道:‘宝贝,你快好了吗?有两位警察先生要跟你谈一谈。’我必须迅速做出决定。我知道他指望我帮他,虽然他的所作所为让我很愤怒,但是我不得不帮他。毕竟他在警察局有案底,不过这两个警察似乎不知道。我洗了脸,搽了好多粉,然后走了出来。当时脸上的乌青还不明显。我肯定了他编的故事。我对他们说,我丈夫是个编剧,我曾经受过导演方面的训练,我们现在是在排练他所写的剧中的一幕。”
“他们说什么?”“开始,他们说,这个时间排演话剧可真滑稽,但是我解释说,他一直都是在剧场工作到很晚,刚才我是在跟他排练女主角的那一段,然后我就要去商店里上班。这时,他们提出来要看剧本,我想这下完了,但是哈罗德,我得说哈罗德真有两下子,脑子就是快,他从以前的剧本里拿出一本,在其中一幕中找到男女主角暴力冲突的一段戏,递给警察,并指着那一段问他们愿不愿意看看我们的排练。警察说‘不了’,他就读了半页给他们听。警察喝完咖啡就走了,临走前告诉我们,以后不要在居民楼里排练。警察冲着我眨眨眼说:‘去租个大厅。’哈罗德答应等话剧公演的时候送票给他们。”
波莉羡慕地说:“你肯定演得很好。”凯说:“我也这样想。可是警察刚走,哈罗德没有感谢我救了他,让他没被拘捕,反而开始骂我。他又搬出老一套说,就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是他救了我,我才没被拘捕。我能否认我刚才拿着刀攻击他吗?我说:‘那是面包刀。’哈罗德说:‘没多大分别。’我说,我只不过是挥一挥,他傲慢地看着我笑了,说:‘我亲爱的,你该看看你当时的脸色,这场景我永远忘不了。半路回家险遇害,杀手脸似我妻凯。’”“他是在引用雪莱的诗吗?”波莉好奇地问道,“是吗?”“是的,是这样。”凯答道,颇感自豪,“哈罗德涉猎广泛,他说,如果我不记得刚才拿刀追赶过他,那我就是得了失忆症,应该去做精神治疗。于是我又开始哭喊。跟他争论似乎一点用也没有。我知道他累了,喝了酒,脑子还不清楚,我本该直接去上班,但是我哭了又哭,这可给了他借口,他说我歇斯底里。他穿戴好衣帽,说要去诺琳·布莱克家,看看是否能在她的卧室里安静地睡几个小时。我拦住他,激动地说:‘如果你去找她,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站在那儿,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说我竟然怀疑自己最好的朋友,真是神经错乱,嫉妒得发狂了。‘凯,这是不是能让你增加点对自己的了解呢?’嗯,我确实有点小气,不过我说的不是性,我从来没怀疑过哈罗德会和诺琳睡觉,她配不上哈罗德。但是看到他去她那里,我就感到嫉妒。这样诺琳就有机会对别人说,是因为我不让哈罗德在家休息,他才去找她。对我来说,那比通奸更让我感觉不忠。但他还是不听,说他会让诺琳过来安慰我,如果她跟我在一起,那我就不能指责他和诺琳通奸了。我很不想见诺琳,但还是同意让她过来。不一会儿她就来了,说哈罗德求她过来安抚我,说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很害怕。我承认,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打架。最近我们经常打。”
波莉严肃地问:“他以前打过你吗?”
“没有,哦,打过,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从没对人说起过。诺琳说,我应该去医院好好休息几天,像这样子两个人挤在这个小屋子里,我根本无法休息。她说,如果我愿意,可以跟她住在一起。但是我不想这样做,她家里太乱了,而且这好像证明我跟哈罗德分居了。她泡了茶,我们聊了半天。午饭的时候,哈罗德回来了,还买回来一些三明治。这让我想到了腌黄瓜,于是就又哭了起来。哈罗德对诺琳说:‘你看,她一看见我就掉眼泪。’我没有解释腌黄瓜的事,因为诺琳会认为我疯了,仅仅因为个菜谱就打发他出去。她认为我这样的做饭方式就是强迫症的表现。我们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他们说服我来医院,这样我就可以休息,读书,听收音机。等我休息好了,哈罗德和我就可以决定我们的婚姻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医疗保险解决了问题,诺琳刚一听说我有蓝十字医疗保险,就给她的医生打电话,问他如果我住单间是不是也可以使用保险。医生说,如果我付差价就可以。就这样,我还没明白过来,她就已经安排妥当,让我去哈克尼斯医院住院。我不想去哈克尼斯,纽约医院更有吸引力一些,我特别喜欢普瑞斯当时住的房间,粗纱纺织的黄色窗帘,纯白的墙壁,有浓重的现代气息。哈罗德迁就了我,诺琳就又打电话问她的医生,医生说,他不在纽约医院工作,但是可以让另一个医生帮我入院。我们就一边玩三人桥牌一边等待,后来他们打来电话说,他们有空房间。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我收拾了个包,哈罗德就和我坐出租车来到了这里。等我们到了大门口,他们就打电话,把我们送到了这座楼里。我们认为这肯定是座配楼。哈罗德带我进来后就进了一间办公室填表,我就在大厅里等待。一个护士过来拿走了我的包,说哈罗德可以走了,医生马上就过来。然后,我就被带到了这个病房。
“那个时候我还期待着这个病房呢,我真的感觉好累。一想到可以坐在床上喝奶昔,还有护士照顾我,也用不着早早起床去上班,我还庆幸哈罗德和诺琳说服我来这里呢。也许这样可以避开哈罗德一阵子,不过他可以下午过来调制鸡尾酒,就像普瑞斯的丈夫做的那样。我坐在大厅里,还在想礼品店、花店、流动图书馆在哪里,这时一个高个子医生从办公室里出来跟我谈话。他似乎对我脸上的乌青特别好奇。我笑着说,我自己撞到门上去了,但是他不相信我的玩笑。他不停地逼问我,最后我说:‘我不告诉你。’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知道我和哈罗德之间的事情。他说‘那我们就必须得问你丈夫了。’我不客气地说:‘你去问他吧!’心里还想不知道哈罗德会说什么。但是,当然,哈罗德那个时候已经走了。医生让护士带我上了楼,进了这个沉闷的房间,土里土气,没有私人浴室,也没有电话,什么也没有。不过我决定先不作声,等第二天早上睡醒了再要求换个病房。我正在这样想,护士就过来搜我的身。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连我的手袋都检查了,还拿走了我的火柴。她们说,如果我要抽烟,就得找护士借火。我说:‘我要是想在床上抽烟该怎么办?’她们说这违反规定。我只能在休息室里,或者在有护士陪同的情况下才能抽烟。我说我现在就想抽烟。但是护士说不行,我得马上睡觉。这时,我已经明白,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医院,但还是对她们的做法感到很震惊。我决定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些,不让自己吓到她们。护士走后,我爬上床,正要开始读晨报,以前我可从没时间读这东西,这时灯忽然灭了。我对自己说,肯定是灯泡坏了,于是就按铃。最后,护士开了门。我对她说:‘我的灯灭了,你给修修好吗?’但是看起来是她灭的灯,就通过门外的开关。我告诉她把灯打开,她拒绝了。所以,我就只好独自在这黑乎乎的病房里待着。”
波莉紧紧抓住她的手说:“这都是接待处的常规,得一直等到精神科医生来看过病人才行。这是他们的预防措施。”“但是我昨晚看见那个医生了。”“他不是主治医生,可能只是个住院医师,在值夜班。”“那他为什么对我脸上的乌青这么好奇?我真是无法理解。”“他们认为你那是自残,你不回答他,他就认为你是在隐瞒真相。”“但是为什么我要把自己打得满脸乌青呢?”波莉说:“病人就会这样做。有些病人会自己撞汽车,或者从楼梯上滚下来,有的会从路堤上跳下来。今天早上你吃过早饭,见到精神科医生时,一定要告诉他实情。即使这样,他也可能要得到哈罗德的确认。”凯说:“要哈罗德确认?他要说谎怎么办?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见精神科医生,我要出去。马上。”波莉说:“你出不去。只有见了医生才有可能。如果你把事情对他说清楚,他也许会放你出去。凯,我确定不了。你最好马上让人把哈罗德找来。做完这个检测,我就给他打电话。我担心,如果是他把你送交到这里,那只有他才能把你接走,否则手续会很烦琐。”凯喊道:“哈罗德送交的我?”波莉说:“肯定是他。除非是你自己送交自己。是你吗?”凯肯定地说:“不是我。一定和他在办公室填的那些表格有关。”两个女孩瞪大了眼睛。凯缓缓地说道:“但是那就意味着他在离开我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波莉没有说话。“是吗?波莉。”凯抬高了嗓音,催促她道,“我刚才对你说,哈罗德背叛了我,但是我发誓,我不是真这么想,我想我们两个都以为这只是所普通医院。”波莉满怀希望地说:“也许是哈罗德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凯摇摇头:“不,不搞清楚内容,哈罗德从不会签字。他一向以此为荣。在饭店里吃饭时,他总是逼侍者告诉他每道菜都多少钱,然后自己把账单加一下。租房子也是,他会读合同中的每一个字。所以他肯定知道。”她低下头,手拄着下巴,脸上慢慢失去了血色,黑色的眼睛愈发显得凸起。一瞬间,她看起来憔悴而衰老。波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命令道:“来,咱们先做新陈代谢检测,然后再谈。”
波莉需要时间思考。在凯往大圆筒里呼气的时候,波莉注视着仪表。房间里寂静无声。她很为凯担心。一个残酷的想法掠过她的脑中,由于某种个人原因,哈罗德想让凯避开一段时间,因此他利用诺琳故意把凯放到了这里。也可能哈罗德和诺琳是情人,两人谋划着要毁灭凯?但是这种事不会出现在现实中。这么算计,他们能得到什么呢?离婚的理由?但是如果哈罗德想离婚,凯肯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