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的处子 精彩片段:
第三部 处女座回归
35 皇后与女猎人
彩排之夜到了。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洛奇说,站在平台砂石地上那个皇家脚蹬上对着主要演员和临时演员发表着长篇大论。这时,树林中一只绿色瓶子在询问,用音乐的旋律,极其忧郁地询问,谁,谁?为了把这件神奇的作品弄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有机会把大家聚在一起,而且我们已经非常接近成功了。他挥舞着手臂,拿腔拿调,毫无个性特色,伴随着那位真实演员富有乐感的滑动和吼叫,他用魅力感染、劝诱和威胁兼施,所有人,个个戴着假发,穿着皮袍,围着裙撑,套着胀鼓鼓的宽松短罩裤,有的叹息,有的大笑,都收起裙子,鼓起勇气。
在一串挂在树上的弧光灯下,弗雷德丽卡坐在一条毛毯上,挨着威尔基。威尔基穿着黑色天鹅绒衣服,上面的小粒珍珠闪着微光,这是画像馆里身披斗篷的罗利的活化身,他用一支铅笔在图纸上做着精细的演算。他有好几张这样的纸,上面满是试管、高高宽宽的瓶子、小口大酒瓶的示意图;有的上面还有横穿天堂般的星球的巨型毒蛇、拿着一只花瓶的阿波罗以及格雷斯们奇奇怪怪的轮廓图。连续好几个星期来,他耗费了大量聪明才智,把瓶子乐队科学地打造成一门艺术行当。他测量过水柱上方空气的体积,绘出声音、空气围着多孔的玻璃球发出回声或者在细长的玻璃管中呼响的速度和频率。他曾组织过一次多少比较靠谱的来自反化装舞会群体的男孩的集会,空闲的时候,他在大堂组织这些男孩排练过。现在,这些男孩抓住贴着数字标签的瓶子,紧靠在自己的紧身衣上,这些瓶子像钻石般闪耀着,有的呈琥珀色,有的呈翠绿色:葡萄酒、啤酒,砰砰地响着。只要威尔基打个手势,它们就会发出《贾尔斯·法纳比他的托耶》《圣人们正步走来时》,道兰德、坎皮恩的《天堂》《雾水》,附带着威尔基本人设计的各种装饰音和激烈的喧嚣声。他说,那位身兼数个角色的男人正在遵照加富里厄斯的《音乐训练》中发现的一个计划,谱写真正的星球音乐,加富里厄斯曾经推断出多利斯语、利底亚语、弗里吉亚语、混合利底亚调式、天空中的行星和那些诗人之间存在的一系列对应关系。威尔基告诉玛丽娜·叶奥,他要从狄俄尼索斯式刺耳的声音中创作一个真正的阿波罗式的音乐法则,等等,这样他就可以站在平台上大声喊叫:“这就是那星球音乐,听啊,我的玛丽娜!”
“那怎么可能,”弗雷德丽卡怀疑地问,“如果没人知道你一直在校准所有这些星球的八度音和超验音符的话?”
“你知道。玛丽娜知道。那些瓶子乐队的男孩知道,我跟他们讲过,他们虽然整天叽叽喳喳地说着,咯咯地笑着,但他们知道。总之,人们会凭借直觉知道一个法则的,如果有一个法则在那里的话,即便他们说不上它的名字,或者叫不出它所派生的原理。”
不知道他对待自己有多严肃。显然他很喜欢法则,众多可以感觉到的法则,他是校准师和配乐师。
“他们不会懂的,”弗雷德丽卡说,“他们的直觉感知不到任何东西,我也感知不到,无论你多么使劲地开导我,因为我是个调盲。”
这个信息好像给了威尔基巨大的快乐。“真的?太伟大了。你验证了一个我提出的有关在调盲听来说话音调是扁平化的理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你擅长发石头般的声音。”他模仿了两句她读的亚历山大写的塔中演说的台词,他学得惟妙惟肖。“扁平单调,”他说,“发半音时扁平单调。毫不连贯地移动主音调,像温柔的铃铛跑了调叮当作响,很刺耳,像只孔雀。我们不可能全都唱星球乐。现在,你,我亲爱的玛丽娜,某种东西告诉我,你有着几近完美的音高。”
“我以前有过,”玛丽娜·叶奥说,位置比他们高,裙子大大地撑开,像个坐在两把镀金舞厅椅子上的君王,“最近不是很好。”
“能力会随着年岁渐长而退化,”威尔基饶有兴致地说,“但是,慢慢地,如果很稳定地话,你会喜欢听的。如果我将来给你写首歌,玛丽娜,合着我的星球瓶子音乐唱,你愿意跟我的那个看不见的合唱团唱吗?你可以听,弗雷德丽卡,亲爱的,但你可能听不出什么来。‘醒来后的狂喜如此之庄重确定。’正如赫胥黎曾说的那样,对好音乐的描述如此准确。如果没有它,你会怎么办?”
“我会沉思,”弗雷德丽卡尖刻地说,“而且不停地希望它停下来。”
威尔基冲她淘气地咧嘴笑了笑,因为洛奇的演讲已经快到结束的时候了,他拿起轻薄的匕首朝瓶子乐手们指去,这些乐手鼓起两腮,像波提切利的西风之神那样开始演奏《统治不列颠》。
“我们需要的是鼓,你会听到那些的,姑娘,聋子都听得到。咝咝声和心跳声都有。那么,什么样的鼓适合这些星球乐?亲爱的女士们,你们知道吗,抑扬格的五步音诗,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在一次吸气和同样的气息呼出之间心跳的次数?莎士比亚的诗歌就是人类的节奏,但是对星球乐,你需要一个设定在某种非人类尺度标准上的鼓点,一种非拟人的嘀答声,一个水钟,一种天体规模的脉动……”
“闭嘴,威尔基,”洛奇说,“我要开始了,清场,非生手都走开,要不就安静地坐着,闭上嘴,好好当观众。威尔基,快闭上嘴,过来,准备你的开场白,请保持安静。灯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