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的处子 精彩片段:
第三部 处女座回归
44 回归
第二天,比尔和温妮弗雷德回到里思布莱斯福德。他们坐一辆救护车带着马库斯回家。马库斯看上去瘦了很多,总是惊恐地盯着一切。他看到教师路上的房子时,就胡蹦乱跳,大声尖叫,挥舞双臂,那股能量好像不是他能聚集起来的,后来他就晕倒在砂地上。他们把他弄进屋子,放在沙发上。他醒过来后又开始尖叫,手臂乱舞。他们给医生打了个电话,救护车又回来,马库斯又走了。医院精神科大夫只能把温妮弗雷德叫过来。
弗雷德丽卡和威尔基在海滩上玩了一天,风呼啸而至,北海附近异常寒冷。威尔基扔了几块石头,弗雷德丽卡在他身边一瘸一拐地走着,棉球都浸湿了,血还流个不停,如果量不算特别大的话,至少比平常多很多。最后,她说,很抱歉,自己成了个累赘,她必须在什么地方坐下来,她感觉有些摇摇晃晃。威尔基又把她带回大酒店,她蜷成一团躺在床上,想着女服务员和行李员们同情和好奇的表情。威尔基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说他的女朋友有点生气了,因为老联系不上他,还说慕尼黑学生戏剧节上推出的《仙女换孩儿》有个角色可能让他演。所以,如果弗雷德丽卡不在意的话,他们该往回赶了。
亚历山大打了很多电话。他感觉轻松愉快。现在他已经从那个花园走出,他的成功,他的前程,似乎都属于自己。他准备去曼彻斯特见见那里BBC的人,然后再旅行去伦敦,参加那里的面试,接着又为校长奖学金的事去趟牛津大学。他拒绝了多塞特那所中学的面试,他已经厌倦了教育工作,至少现在如此。他从学校地下室取出自己的行李箱,又从学校小卖铺拿了几盒茶。他想去看看索恩博士,提交自己的正式辞呈。他锁上门,玩弄着自己的那块橡木板,把它亮成“外出”,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丹尼尔收到一封从谢菲尔德发来的信,出自陌生人之手。他打开信后读到,母亲严重跌伤,臀部好几处断裂,需要住院几个星期,没准几个月。等出院时,她很有可能就没法继续像从前那样自己生活了。按照医院的说法,丹尼尔好像是她最亲近的人,事实上是她唯一的亲属,尽管她并没有向儿子求助。丹尼尔赶到火车站,搭上一趟去谢菲尔德的火车。
托马斯·帕里患上一种复杂棘手的中耳炎,还伴有严重高烧,连续五个晚上哭喊不停。杰弗里和珍妮用冷却的法兰绒布巾不停地贴敷,试图让他喝点什么,守在身边看护。
那个精神病医生对温妮弗雷德说,马库斯的问题,病根好像在害怕他父亲,还说,最好让他在别的地方休养恢复,跟一个善解人意又不怎么让人害怕的人住在一起,如果能安排到的话。他不希望让马库斯待在医院,因为这地方本身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不要再让他跟卢卡斯保持不适当和令人不快的联系,后者为重症病人,最好离开这里去接受专业治疗。
安西娅·沃伯顿跟几个朋友和堂兄妹出发,开始了对善良的玛丽娜·叶奥为期十四天的拜访之行,并要在朱安雷宾海滩过一个阳光灿烂的假日。
弗雷德丽卡和威尔基骑着车,尽一辆摩托车所能,威武地行驶着,回到里思布莱斯福德,沿教师路呼啸而过。在里思布莱斯福德的巴士后面,亚历山大那辆银色凯旋牌轿车在朝另外一个方向行进,车上多了个顶架,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干净利落地装载着行李,用帆布盖着,拿一根绳子紧紧捆住。弗雷德丽卡清楚地看到了亚历山大,在绿色挡风玻璃后面,头发收拾得漂漂亮亮,显得矜持、冷漠。亚历山大也清楚地看见了威尔基,即便有头盔和护目镜,而紧贴着威尔基的乘客后面有姜黄色头发一闪而过,这还是让他认出那是弗雷德丽卡。他朝外望着前方的路面,继续微笑着,因此也错过了站在自己家花园门口紧张地挥手和蹦跳的珍妮。亚历山大天性不想给别人带来结局、危机或者高潮,在生活中人们可能感觉这样做是应该的,然而,他很清楚,在艺术中,这些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他的结局和开始一样孤独。他松开离合器踏板,轿车飞驰得更快了。
威尔基放下弗雷德丽卡,收起她的头盔,绑到摩托车后座上。“这还要给我的女朋友用。”他说,然后推起自己的面罩想亲吻她。
弗雷德丽卡说:“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也许吧,这世界很小。自己多保重吧。”
他又把自己的脸封在塑料盾牌和屏幕后面,跨上摩托。弗雷德丽卡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他尾随亚历山大呼啸而去。她看到珍妮弗·帕里站在自家花园的小路上,开始明白亚历山大轿车顶上支架的含义了。她走进自己家的房子,迎头就是父亲一顿怒不可遏的咆哮,他想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这是去哪里了,为什么屋里弄成一团糟,没有做的食物在整个厨房散了一地?为什么他打开那扇法式窗户的时候,葡萄酒瓶子碎了一地?花园和厨房一样混乱,她母亲心神不安,她能想到的就是她跟几个时髦又乱来的朋友毫无目标地漫游。比尔要接的一个电话救了弗雷德丽卡,让她不用回答这些训斥,但是这些训斥透出些微模糊的亮光,让她恍然想到亚历山大可能经历过的感受和所作所为。比尔回来时驼着背,已经被制服住了,他说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他告诉弗雷德丽卡,温妮弗雷德说,精神病大夫说了马库斯的情况。他说,他始终觉得,大家都知道他经常口是心非——有时他说的和做的事心口不一。弗雷德丽卡的心思还在亚历山大上,她烦躁地说,马库斯显然不是很清楚地知道这点,如果他知道的话,而且如果他想知道的话。她想,斯蒂芬妮也不知道,但是她,弗雷德丽卡——如果这样说能安慰他的话——是用更结实的材料做成的,而且也知道,在这场危机中,他不会对厨房桌上没有做的排骨和花圃里的葡萄酒瓶子吹毛求疵。后来,她注意到了比尔的表情,感觉到一丝遗憾的内疚,更多的是一丝恐惧的内疚。她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有丹尼尔在,弗雷德丽卡说。马库斯好像挺信任丹尼尔。也许丹尼尔和斯蒂芬妮可以把马库斯带过去,直到他自己能够镇定些,或者他能做到的任何地步再说。
比尔忧虑地说,那个可笑的小公寓里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可容纳另外一个人,更不要说再添个婴儿,两个人了。他还说,丹尼尔自己的盘子已经够满的了。弗雷德丽卡说,这件事就看丹尼尔了,你永远没法很肯定地说,他的盘子就满了。比尔开始紧张起来,思前顾后,然后穿上外套,冲出去朝阿斯卡公寓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