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 精彩片段:
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
张世胜 译
“守门员眼看着足球滚过球门线……”☾1☽
当安装工约瑟夫·布洛赫——他以前是个著名的守门员——上午去报到上班时,他得知被解雇了。至少布洛赫将下面这件事情理解成了这样一个通知:当他出现在工厂门口时,工人们都在那里站着,只有正在吃早餐的工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就离开了建筑工地。他在街上举起手臂,但从他身边开过去的汽车——尽管他根本不是为了叫出租才举起手臂的——不是出租车。后来他听到一个刹车的声音,布洛赫转过身去,他身后停着一辆出租车,出租司机嘴里咒骂着。布洛赫再次转过身,上了出租,让司机开往纳什市场☾2☽。
那是一个美好的十月天。布洛赫在一家摊铺前吃了一根热香肠,然后从很多摊铺中间穿过,往一家电影院走去。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烦心,他试着尽量少去注意。在电影院里他松了口气。
事后他觉得很奇怪,当他一言不发地将钱放在售票处的转盘上时,女售票员似乎自然而然地对他的表情回应出另一个表情。他注意到银幕旁边有一个电子钟,钟面上有亮光。在电影放映中间,他听到了一声钟响;他很久都没有搞明白那是电影里的声音,还是外面纳什市场旁边教堂钟楼上传来的声音。
又到了街上,他给自己买了些葡萄,这个季节葡萄特别便宜。他继续往前走着,一边还吃着葡萄,把葡萄皮吐在地上。他去询问的第一家旅馆把他拒绝了,因为他随身只带着一个公文包;第二家旅馆在背街一条巷子里,门房亲自把他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就在门房还在往外走的时候,布洛赫就躺到了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晚上,他离开了房间,把自己灌醉了。后来,他又清醒了,就想给朋友们打电话;由于他的这些朋友都不住在城区,而电话机又不把硬币退出来,很快布洛赫就没有零钱了。他向一个警察打了个招呼,以为能让他停下来,但警察并没有搭理他。布洛赫在想,警察是不是没有听懂自己在街道这侧冲他喊叫的话,然后又想着女售票员如何自然而然将装着电影票的盘子转向他的。当时他对那个动作的速度感到很吃惊,几乎都忘记从盘子里取出电影票。他决定去找那个女售票员。
当他到电影院时,那些橱窗正好暗了下来。布洛赫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一架梯子上,把今天放映的电影的名字换成第二天的。他等了一会儿,直到他能够看到另一部电影的名字;然后他就回旅馆了。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布洛赫决定再在旅馆里呆一天。除了一对美国夫妻外,他是早餐厅里惟一的客人。他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谈话,因为他以前曾经跟着球队到纽约去参加过一项锦标赛,他勉强能够听懂他们的话。然后他很快就走出旅馆,去买几份报纸。因为是周末版,那些报纸都特别沉。他没有把它们叠起来,而是直接夹在胳膊下拿回旅馆。他又坐回先前的早餐桌,有人已经把它收拾好了,他把那些广告副刊取了出来;这让他很抑郁。他看到外边有两个人拿着厚厚的报纸走在街道上。他屏住呼吸,直到他们走了过去。现在他才注意到他们就是那两个美国人;刚才只是在早餐厅里看见他们坐在餐桌旁,等到他们到室外后他没能认出他们来。
他在一家咖啡馆里花了很长时间喝自来水,那是他们盛在杯子里跟咖啡一起端上来的。他时不时站起来,从专门用来摆放杂志的那几张椅子和桌子上取出一份画报。当那个女服务员从他身边拿回那堆画报时,她用了“报纸桌”这个字眼。布洛赫一方面很难忍受翻看那些杂志,另一方面,他在彻底看完一本杂志前也不能把它放到一边去。他时不时稍稍朝街上看两眼,画报页面和外边不停变化的画面所形成的反差让他觉得轻松。往外走的时候,他自己把那份画报放回桌子上。
纳什市场上的摊铺已经关门了。布洛赫一边走着,一边不经意地将脚边被人扔在地上的蔬菜和水果往前踢着。在那些摊铺之间某个地方,他方便了一下,撒尿时,他发现那些木棚的墙壁上到处都被尿弄黑了。
他昨天早些时候吐出来的葡萄皮还在人行道上。当他把纸币放在收钱转盘上时,那张钱在转动时停住了,布洛赫有了机会能说点什么。那个女售票员答了句。他又说了点什么。因为这不同寻常,女售票员就看着他。这就让他有了机会继续说下去。等他进了电影院之后,他想起来那个女售票员身边有一本小说和一个电炉子。他往后靠了靠,开始注意区分银幕上的细节。
下午稍晚一点的时候,他坐电车出了城,进了体育场。他买了张站票,然后却坐在自己一直没有扔掉的报纸上;前面的观众改变了他的视线,这并没有影响他。比赛中,大部分人都坐下了。布洛赫没有被认出来。他把报纸留在地上,又在上边放了一瓶啤酒,在终场哨声响起之前,他走出了体育场,以免待会儿太拥挤。体育场前停放着很多几乎空荡荡的公共汽车和电车——场内举行的是今天的重要比赛,它们都在那里等着,这让他很吃惊。他上了一辆电车。他在那里独自坐了很久,后来他就开始等待了。是不是裁判员给了加时?布洛赫抬头向上看去,发现太阳开始落山了。他没有想要用这个表达什么,他低下了脑袋。
车外突然刮起了风。几乎就在三声长音组成的终场哨声响起的同时,司机和售票员都登上了公共汽车和电车。人们从体育场里涌了出来。布洛赫想像着,自己似乎听到了很多啤酒瓶掉在球场上的声音;同时,他还听到灰尘拍击车窗的声音。先前在电影院的时候,他往后靠,现在,当观众挤进电车车厢的时候,他往前俯身。他觉得似乎体育场里刚刚打开灯光设施。瞎扯,布洛赫说。他以前在灯光球场是个糟糕的守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