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世界 精彩片段:
第六部 精灵议会
Ⅲ
但你们怎能期望靠心思神游那条小径;
怎能期望借鱼儿测量月亮?
不,我的邻居们,千万别以为那条路很短;
想踏上那旅程必得具备狮子之心,因为路途遥远、海洋深沉;
你会怀抱着惊奇走上很久,时而微笑、时而哭泣。
——阿塔尔,《鸟儿议会》
要在这个夜晚把亲戚和邻人集结在一起,比索菲原本想象的还要容易;但要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而决定该跟他们说什么更非易事:这么做等于是打破了一段年代久远的沉默,久远得连艾基伍德的人都忘了最初是发誓要三缄其口的。很多故事都是以这份缄默为中心,而如今它已经打破,就像敲破一个上了锁且遗失了钥匙的箱子。冬天的最后几个月他们都在忙这件事,此外就是把消息传往泥泞的农场、孤立的小屋、首都及大城,并且定出一个大家都方便的日期。
很远吗?
但几乎所有人都答应了,且奇怪的是,他们接到消息时都不大意外,仿佛他们等候这样的传唤已经很久了。这也是事实,虽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等到消息传到了才意识到这点。
很久很久以前,杰夫·朱尼珀曾把艾基伍德周围的五座城镇连成一颗五角星,来告诉史墨基·巴纳柏该如何前往艾基伍德。而当玛吉·朱尼珀的小访客从那五座城镇走过时,有不止一个居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感觉似乎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经过,接着就有一份充满期待的宁静降临。是一种快乐的感觉:在他们的人生结束前,必会有一份古老的承诺兑现,或有一件伟大的事情发生,跟他们想的一样。只是春天的缘故,早上起床时他们这么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春天到了:世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不同,也不会有任何这样的惊奇。但接着玛吉的故事就传遍了家家户户,一路上不断被添油加醋,引起了不少推论与臆测。因此当他们接到这份召集令时,他们并不意外——只是对自己竟然不意外感到很意外。
因为他们都是这样,所有那些曾被奥古斯特影响、被奥伯龙和史墨基教过、而后索菲再以老小姐之姿轮番拜访过的家庭都是如此。诺拉·克劳德姑婆也曾推测德林克沃特和巴纳柏家的人都会这样。毕竟在将近一百年前,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过去:他们的祖先因为知道一个“故事”(或因为认识说故事的人)而前来这里定居,有些人是学生,有些甚至是追随者。就像弗劳尔一家,这些人知道(或认为自己知道)一个秘密,而当中很多人都够富裕,可以成天悠闲地在他们买下来闲置的农场上思考这件事,任由毛莨花和马利筋恣意生长。尽管他们的子孙在后来的艰苦时代里都已大不如前,很多都沦落成工匠、打零工人、货车司机、贫农,通婚的对象是和他们祖父母从来没什么交集的牛奶工和杂役,但他们还是拥有很多故事,一些在别的地方都听不到的故事。他们的处境确实大不如前,他们眼中的世界已经变得冷硬、苍老、平凡无比,但他们依然是游吟诗人与英雄的后裔,曾经有过那么一个黄金时代,周围的大地生气勃勃、丰盈无比,只是眼前这时代已经粗糙得让人看不到这些东西。他们小时候都是听着这些故事入睡的,长大后更是继续追寻这些故事、把它们说给自己的孩子听。那栋大屋向来是他们闲聊的话题,他们对它的了解程度应该会令屋主讶异。他们会在餐桌上和炉火旁思索这些事,毕竟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没有什么别的娱乐,况且他们从来没忘记(虽然会在思考过程里把它们转变成很不一样的东西)。因此当索菲的召集令传来时,他们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意外。他们放下工具、脱下围裙、为孩子穿上厚衣服、发动旧车子。他们来到艾基伍德,听说有个失踪的孩子回来了,听见一份迫切的请求,听说他们得踏上旅途。
“所以呢,有一扇门。”索菲碰了碰面前的一张牌(是“多样性”这张大牌),“就是这栋房子。然后呢,”她碰了碰下一张牌,“门边站着一条狗。”客厅里一片死寂。“接着呢,”她说,“有一条河,或一条像河的东西……”
“说大声点,亲爱的,”几乎就坐在她身旁的妈迪说,“没人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