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客》故事集3:洛杉矶最后的古怪一日 精彩片段:
洛杉矶最后的古怪一日
凯勒反复琢磨感恩节是否要去坎布里奇看他女儿琳。如果他十一月去,就见不到侄子侄女了,他们只在十二月回东部过圣诞。也许他们本来可以放下工作,两个假期都回来,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他女儿搬进自己的公寓以后,感恩节全家都在她那里聚会,到现在已有六年了;圣诞节大餐去凯勒的姐姐家,在阿灵顿。他女儿的公寓在波特广场附近。她以前跟雷·瑟鲁托一起住,后来她认为找一个汽车机修工实属屈就。一个好人,一个勤快的工人,一个绅士——接下去,她很自然选择了一些凯勒发现几乎无法与之相处的男人,和他们一茬接一茬地过着一夫一妻的生活。噢,可是他们拥有白领的职业和白领的渴望:比如现在的男友,她最近跟他飞到英国去,整整三天,就为了看多佛白崖☾1☽。即使那儿有蓝鸫鸟,也没人提起过。
多年前,凯勒的妻子苏·安妮搬回弗吉尼亚州的罗阿诺克,她在那里租了一间“婆婆公寓”,女房东是她大学同学,那时她和凯勒还在恋爱。苏·安妮开玩笑说,她自己已经变成某种理想的婆婆了,料理园艺,在朋友出门的时候帮他们照顾宠物。她很高兴重新做回园丁。在和凯勒一起生活的近二十年间,他们位于波士顿郊区的小房子被树荫遮蔽,除了春季的鳞茎植物,几乎什么也长不了,即使是那些鳞茎植物也得种在花坛里,因为土地肥力太弱。最终,松鼠发现了花坛。苏·安妮的崩溃一定跟松鼠有关。
那么,打电话给女儿,或是做点更重要的事,打电话给邻居——“快乐旅游”旅行社的西格丽德——跟她道个歉。他们最近在本地一家中餐馆吃了一顿平静的晚餐,却被一场大雷雨打断,雨势猛烈,简直是在宣告查尔顿·海斯顿☾2☽的出场,这让凯勒想到他的窗户没关。他也许不该拒绝把饭菜打包,但是当他想到让她到家里来吃晚餐——他家一片狼藉——或者去她那儿,还得看她儿子那张臭脸,似乎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比较省事。
吃过那顿倒霉的晚餐之后几天,他买了六张彩票送她,希望某个号码能中奖,给她儿子弄一辆自行车,不过显然彩票都没中奖,要不她会打电话来的。她儿子那辆昂贵的自行车被人用刀指着抢走了,是在一个他跟他妈妈许诺不会去的街区。
两三个星期前,西格丽德和凯勒开车去波士顿美术馆看展览,后来去了一家咖啡馆。因为被一个推着辆装甲车那么大的婴儿车的妈妈撞了一下,他笨手笨脚地把一杯茶泼在了她身上。他把餐巾拿到女盥洗室门口,让西格丽德擦擦,他竟然——有人可能会说,相当仗义地——还想到从自己衬衣口袋里的多种维生素小盒中取出一颗每日必服的维生素E,咬掉胶囊末端,叫她从他的指尖上刮取那点黏稠的东西,涂在烫伤的地方。她坚持说自己没被烫着。后来他们在回车上去的路上争执起来,他说她不必装得一切无恙,他喜欢实话实说的女人。“西格丽德,我把你烫到了,那不可能没事。”他对她说。
“这个嘛,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无心之失而责怪你,凯勒。”她回答。每个人都用他的姓氏称呼他。他出生时的名字是约瑟夫·弗朗西斯,但无论是乔、约瑟夫、弗兰克还是弗朗西斯都不合适。
“我太笨了,动作也慢,没能及时帮忙。”他说。
“你挺好的,”她说,“如果我哭,或者失去理性,反而会让你更高兴是吗?你有一面总是时刻保持警惕,仿佛对方一定会失去理性。”
“你对我妻子的个性了解那么一点。”他说。
西格丽德在苏·安妮离家之前、之中和之后都住在他隔壁。“那每个人都是你妻子吗?”她说,“你是这么想的吗?”
“不,”他说,“我是在道歉。我为我妻子做得也不够多。很明显我的行动不够快,或者不够有效,或者——”
“你总是在寻求原谅!”她说,“我不会原谅或不原谅你。这样如何?我对具体情况缺乏了解,但我想你也未必应该对事情的结果负全责。”
“对不起,”他说,“有人说我话太少,不给别人机会来了解我,而其他人——比如你和我女儿——又坚持认为我批判自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我没说过这种话!别把别人的话安在我嘴里。我说了,茶不小心洒在我背上的事和你与你妻子之间无疑非常复杂的关系,这两者之间实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