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精彩片段:
第五部分
第十一章 老科德利埃派☾1☽(1793~1794)
又一本日记写完了:不是红本子当中的一本,而是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棕色本子当中的一本。早期的作品真是尴尬的盛宴啊,露西尔心想;她喜欢把纸页撕掉,喜欢把它们烧掉,因为这样,这些日记本正七零八落地在掉页。
如今,她写进正式日记里面的东西——当她想到它们的时候——与写进棕色笔记本里面的内容迥然不同了。正式日记的语调变得越来越四平八稳,用偶尔富于思考或者引人注目的段落逗人开心或者误导人。私人日记是为了记录幽暗准确的思想用的:是用具体细腻的笔墨记录的无法抚平的思绪。一本记完,她便把它封存到一个小小的包裹里,拆去封条只是为了把另外一本摆在这一本旁边,也许在一年之后吧。
在一个寒冷多雾的日子里,大街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高大的建筑物遥远而又闪着光亮,她进了圣-索尔庇斯教堂,来到高坛那里,三年前她就是在这里结的婚。墙上用红油漆写的字母告诉她这是全国大厦:自由、平等、友爱,否则死亡。圣母怀里抱着一个无头的孩子,她的脸已经被破坏得无法辨认。
也许,要是我没有遇见卡米尔,她心想,我会过着一种寻常生活。没有人会鼓励我的各种胡思乱想。没有人会教我去思考。我十一岁的时候,做一个平常人的各种可能都伸展在我面前。我十二岁的时候,卡米尔来到这个屋子。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决意要跟他了。
她的人生正在为她重新自我书写;这,她相信。
公寓里,卡米尔在暗弱的灯光下工作。他现在离不开酒精了,一晚睡三个小时的觉。“你会把眼睛毁了的,”她不由自主地说。
“它们已经给毁了。”他把笔放下。“瞧,一张报纸。”
“那么你要出报纸了。”
“我觉得我更必须把它叫作一系列宣传册,因为我是唯一的作者。德桑打算为我印刷。在第一期上面——就这儿——我只谈英国政府。我要指出,在罗伯斯庇尔近期赞扬丹东的演讲之中,批评丹东的人给出一张公共发票换取皮特先生的吉尼。”他停了下来,把最后这个短语写下。“这真的不会有所争议,但是,这将会成为诽谤丹东的人的又一次倒退,而且,这将为在法庭呼吁仁慈宽恕和释放一些嫌疑犯铺平道路。”
“可是,卡米尔,你敢那么做吗?”
“当然,如果我有丹东和罗伯斯庇尔给我撑腰。你不这么认为吗?”
她把手合在一起。“如果他们看法一致的话。”她说。她没有告诉他福奎尔已经来访过。
“他们看法一致呀,”他镇定地说。“但是罗伯斯庇尔谨慎小心,他需要继续稍微推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