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主 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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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和妻子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年。我不是特别喜欢旅游,除了到我们老家去过一趟,一直就没有离开过首都。可是接下来,我的好日子很快也很惨地结束了。
有一天,妻子对我说她一直觉得不舒服。我其实已经怀疑有什么不对劲,最近几个星期,她一直昏昏欲睡,萎靡不振,脸色苍白,手臂和腿上出现某种白斑。她一直是脾气平和得出奇的人,可能有人要说她冷冰冰的,了无情趣,但我不这么认为。可她近来的举止习惯上无疑已经显露出虚弱和慵懒的样子。甚至在她告诉我觉得自己病了的时候,也是把病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要让她感到警觉还真要费她多大劲似的。尽管她说看医生完全是浪费时间,而且哪个医生都会说她得的是肝病,我还是赶快找医生。当然,她这样想是有道理的——全国医疗界的这个诊断成了一种慈善神话,他们把病人的注意力从真正的疾病上转移到虚构出来的病症上,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还真治好了许多人。要是也能这样治好我妻子,那该多好呵!
在疾病这件事情上,想像至关重要。适当地诉诸想像能帮助治愈疾病,当然,想像也可能害死人。但是,一般来说,身体的想像是平淡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一板一眼的。梦是想像的“诗歌”,疾病是想像的“散文”。我认识一位侃爷,他死于一种耳疾。我有个堂兄是位出庭律师,总爱挥舞双臂,非常有表现力,但他瘫痪了。疾病吧,也有流行的样式。在比我们简单的社会里,疾病就像其他现象一样,具有一种集体或公共的特征:最典型的疾病是瘟疫。而在我们社会,生病是件私事;现代病不传染。病对人实行各个击破,逐个地袭击我们不该忽视的或者是滥用的身体器官或部位。疾病现在是一种个人的宣判,不是去传染一大片。因此,需要人们更认命地去接受它,因为它不可能传给任何其他人。
我妻子的病,正像医生跟我解释的,就具有这种现代特征(医生告诉我,是因为她病得很重。我的天哪!)。这病不传染,所以,我没有危险,但它是不治之症。她已经有水肿趋势,症状就是她身体呈一种迟钝状态,身体的一些部位在异常地变白,她得的是白血病。她那些症状还只是白血病——血液中的白血球过多——这一不治之症的一些点缀而已。
我把真相告诉我妻子的时候,她勇敢地接受了事实。因为治不好,她所能做的也只是躺在床上,眼看着病情恶化。我们商定,她就在家,不去医院。服侍她成了我惟一的也是心甘情愿做的事情。我给她煮茶,用海绵为她擦洗虚弱的四肢;我在她床头一坐就是几小时,和她一起唱歌,一起祈祷,一起玩塔罗纸牌。☾1☽我相信,我没有提起过我妻子热衷于占星术。在她生病的日子里,她教我如何看牌,她还算出我会长寿。在当时的情境下,这徒然使我更为惆怅。我建议通知她家人,她并不怎么赞成,当然,她同意最后请他们来,认为那样合适。我希望她再开心一阵子,就决定把让·雅克请来。有天下午,我关照完邻居我要出去几小时,就出了门。我没在我老朋友经常光顾的咖啡馆而是在隔壁一家找到了他。
“为什么换了一家?”我问道。
“原来那家咖啡涨价0.75法郎,而且老板娘变得很不友好。”
让·雅克那天看上去特别壮实,他带了本刚出版的小说毛边本,并立即签名送我。我向他说了家里的情况,恳求他去看我妻子一次。
“希波赖特,你太气人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让我去见见你这位公主!你知道,我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是我不好。不过,老兄,你这个人太闹腾,会让人感到不安宁。”
“那么现在呢?我想,我不还是这样吗?”
“我妻子已经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又叫过分刺激了。你一定得去。”
“我要很晚才能去。”
“晚上宵禁前后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