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情痴录 精彩片段:
阿才与巳之介
八
自从把恶伙计与恶女仆赶走后,上州屋的风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阿露被带到隐居所,由母亲监视着,而巳之介则和兄长一起从早到晚都待在店铺里,被要求像下人们一样干活。到了晚上,也不允许随意外出。零花钱规定削减后酌量发放,衣服则是土里土气的铭仙绸质料的便宜货,且沦落到连自由行动都不能的地步。每一天,巳之介的魂儿都飞到了两国一带,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思念着阿才的身影,虽说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他却装得像是转世重生了般的老实。
“这次我真是受够教训了。我做梦都没想到她是那样无耻的女人。”他说出这种深刻悔恨之话时的模样,好像并不是装出来的。只要他本人能反省到这一点,那么偶尔允许他外出一下也行吧。有了母亲的同情,对于巳之介禁足的规定便在不久后松弛了下来。虽然无奈的是钱财和衣服仍然不能如愿,但是阿才不至于是那种因此就立马变脸的势利眼吧,不管怎么,我要去见她——在分手一个月后的二月末,天黑不久,巳之介好不容易寻访到了她两国的家里。
巳之介很担心会不会被这么劈头骂道“呵,白痴,如果有钱,我也不会要你这种低能儿”。
他一边拉开纸拉门,一边露出似是怯懦的莫名笑容,寒暄道:“你好啊!”
“哎呀,你不是上州屋的……”
说话的是阿才的那位大嫂,她正坐在长方形火盆前,一脸惊讶地仰头看向来客。她正要冷漠地问“你来有何贵干”时,巳之介急忙谄媚地作揖笑道:“夫人好久不见。”于是她马上换上客气的言辞:“……啊呀,这不是少爷嘛,真是稀客啊。”
“真是久疏问候了。”
巳之介呼地松了口气,马上来了精神,能说会道起来。“我也是很早就想来拜访了,每天都担心阿才是不是忧思度日。但是你也知道,我那哥哥真是没法沟通,他根本就不能沟通,所以,直到今天,我才能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夫人,你可不能把我想坏了。我绝对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因此千方百计也要来拜访,其实我本来就想找些借口过来的——真的是好久没见了啊,是吧。你们家里人都还好吧?阿才怎么样了?”
夫人一直站在那里,被烟火缭绕而眨巴着眼睛,似乎对着他那张说个不停的嘴巴都看呆了,直到被问到阿才的状况,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也真是难为您过来了啊。托您的福,大家都很好……您稍等一下。”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应了之后,就把巳之介晾在门口,自己慌忙跑上了楼梯。看那样子似乎是去二楼叫阿才。“太好了!”巳之介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这个让她倒霉得被扫地出门的龟儿子,如今竟又恬不知耻地来玩,那边似乎在商量怎么对待这件事而费了些时间。不过,最终还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跟在大嫂后面下楼说“啊,少爷,您还好吗”的正是阿才。她待在上州屋的时候,虽然比较机灵,但是总感觉有些佣人的气息,但是现在,那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了。虽然那晚正好是刚过春分的温暖时节,但是她穿着带领子的横条皱纹和服,挽着长长的衣袖,绣有八藤纹样的路考茶色丸带随意地裹在腰间,虽说是一身奢华的衣着,却未施粉黛,清新利落的发型,平添一种自由散漫的风情,他觉得光看一眼也心甘情愿为其堕落。
“什么事啊,少爷,好久没来,您不用这么生分的。我也有很多话想和您说呢,所以请到楼上来吧。”
阿才说着,那亲切的笑容虽然和以前没两样,但是不管是两手慵懒地伸在怀里,摆动衣袖靠在柱子上说话的那种无礼放浪的姿态,还是那副似乎异常柔软的体态,都让她从一个正派人家的小女佣一步飞跃成了艺妓。尤其是那少女所特有的水灵娇嫩的脸蛋,或许是因变消瘦了,像疲倦的半老徐娘般眉目间带有威严,生出一股经历世故的女人所独有的犀利。巳之介一见到这张脸,马上就联想到了前段时间富藏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