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的世界 精彩片段:
第三篇
十五 烫手的遗产
1.风险
就像是连锁反应,一切都发生得太快。1938年,一位名为安里科·费米的物理学家从法西斯当道的意大利来到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奖:表彰他在中子与原子核研究上的贡献。事后他并未返乡,而是跟他的犹太妻子一起逃到美国。
同年,有消息走漏说两名德国化学家以中子爆裂了铀原子。他们的成果证实了费米先前的实验推论,当中子裂解原子核时,会释放出更多的中子。而每个中子都会像次原子的霰弹猎枪一样四处飞散,只要有足够的铀在旁边,它们就会找到足够的原子核来摧毁裂解。这是一个连锁反应,过程中会释放出很多能量。他怀疑,纳粹德国正在研究这项技术。
1942年12月2日,费米跟他的美国新同事在芝加哥大学体育馆地下室的壁球场,制造了一次受到妥善的受控键式核反应。这个原始的反应堆是堆成蜂巢形的石墨砖,旁边加上一点铀。他们插入一根包着镉的棍子来吸收中子,借以缓和铀原子呈几何级数增加的爆裂速度,让铀原子的反应不至于失去控制。
不到三年,他们在新墨西哥沙漠里所做的实验,却正好相反。这次的试验要让核子反应完全失控,释放出无限的能量。短短一个月间,同样的事又重复了两次,分别在两座日本城市的上空。十余万人当场死亡,而且在爆炸过了很久之后,死亡还在持续发生。此后,人类种族就对核分解的双重致命危机感到既恐惧又着迷,这代表了全面的毁灭再加上接踵而至的缓慢折磨。
如果人类明天就离开这个世界,而我们还没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话,我们会留下大约三万个完整的核子弹头。其中任何一个在我们离开之后会引爆的概率几乎等于零,因为普通铀弹里能够裂变的物质被分隔成好几个区块,这些区块必须在某个速度下精确地相互撞击,才会达到引爆所需的临界质量,而这在自然的情形下是不会发生的。不论是丢摔重击、抛进水里或在铀弹上面滚动大石头,都不会有事。就算是几乎不可能的情况发生,某个变质的铀弹里磨光的浓缩铀表面真的彼此接触了,除非当时是以子弹般的速度碰撞,否则它们也只是发出“嘶”的一声就没有下文了,不过还是会有麻烦就是了。
至于钚武器,则包含一个可裂变球,必须以正好两倍以上的密度加压才会爆炸,否则它就只是个有毒的灯罢了。然而,真正会发生的是核弹外壳会腐朽,使得核弹中的炙热核心暴露在外。因为钚-239的半衰期是两万四千一百一十年,即使洲际弹道飞弹的外壳在五千年后彻底分解,核子弹头里大约四点五到九千克重的钚大部分都没有衰变。钚会散发出α粒子,这种由质子与中子组合而成的粒子质量很大,动物皮毛或较厚的皮肤就可以隔绝,不过若是有任何生物不幸吸入,后果就相当严重(以人体来说,只要吸入百万分之一克就可能导致肺癌)。过了十二万五千年之后,剩下来的钚或许不到四百五十克重,但仍含有大量的致命物质。可能要等到二十五万年后,它才会完全消失在地球自然环境里的辐射中,恢复正常的辐射值。
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不管地球上还有什么生物存活,它们还是得面对四百四十一座核能发电厂所遗留下来的致命残渣。
2.太阳过滤层
像铀这种不稳定的大型原子在自然衰变或人工裂解时,都会释放出带电粒子或类似X光的电磁射线,二者都可能改变活细胞与DNA。如果这些变形的细胞或基因进行再生或复制,就会产生另外一个连锁反应,称为癌症。
自然环境中本来就有辐射存在,因此有机体会经由天择、演化,甚至是屈服,来适应环境。每当我们提高自然环境里的辐射值,就等于是强迫活体组织予以反应。不过,人类利用核分裂来做炸弹,又用来发电的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小心纵放了一个电磁精灵,我们一直到六十年后才发现这个失误所造成的后果。那一次,我们并不是让辐射跑出去,而是让辐射钻进来了。
这个辐射就是紫外线。跟原子核释放出来的伽马射线相比,紫外线的能量很低,却突然达到地球上出现生命以来前所未见的强度,而且还在持续增加。虽然我们希望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中能够予以矫正,但人类如果提早下场的话,这种高强度的紫外线会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
紫外线形塑了我们现在所见的世界。不过说也奇怪,紫外线自己也创造了臭氧层,也就是我们赖以避免曝晒过多紫外线的防护罩。回到盘古开天的年代,地球表面还是一片原始的湿黏物质,紫外线毫无阻拦地洒落在这片大地上。在某个关键时刻,也许是闪电点燃了星火,第一个具有生命特质的混合分子成形了。在紫外线的高能量照射下,这些有生命的细胞迅速突变,并不断将无机化合物代谢转换为有机化合物。最后,有一个细胞对原始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与阳光产生反应,呼出一种新的物质——氧气。